血液是温热的,也同样是冰冷的,离体的那一刻起,便带走了温度的来源。血液的流失如同将布娃娃身上连绵的缝线根根抽离,模糊不清的视野里,红子紫相间的东西落在地上,如同那缠着缝线的银色闪光。
倒下的时候,思绪里已不剩下多少东西,肾上腺素的极力挽救在这绵长如流水的折磨当中,已经成为了另外一种痛苦。让他坚持到现在的也不过是仅剩的那点希望,以及被安置了,从他身体里才出去没有多久的小东西。
他的身份注定他在国内的境地险象环生,那些人的试探,家族轰然坍塌,各方出手势要他这个直系血脉死亡,连同父母一起死在了这场各家争斗的无形战场上。
一人在战场上的死讯传来时无疑很大的影响了他的精神状态,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精神都有些恍惚,好像那个人某处叫着他的名字,再回过头去,却止于阳光下飘动的灰尘。
战场上杀人的人人恒杀之,他在国内手握着无形刀刃,或许这一次真的可以一起在地狱团聚也说不定,那时候他一定会狠狠扑进那人的怀里,诉说着一个人怀孕的辛苦,担忧那小子未来能不能吃饱穿暖…
“啪嗒。”
长达一个月的追逐战极大的消耗了指挥官的精力,逃生的那方是在返程的间隙接到的小型任务,世界与他交流时带来些许刺痛是意外的紧张和担忧,却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再次变得温和起来。
小小的指挥官没有心思再去分辨这些阴晴不定的世界情绪,他只是揪着自己的披着的斗篷一角,思绪与情绪一同沉沦,疲惫的思考着怎样才能最快拿下这场围剿的胜利,边境线的防护惨烈程度远超出他的承受范围,包括这次的险死还生也是在学长们的极力掩护下,他需要一个孤独的小角落去消耗这些反复的情绪。
“橘子?”耳返里有一段时间没传来另外一个人的消息,指挥官拿手指敲了敲耳返,歪头问道,阳光照射阴影外的半张脸上,在那苍白的婴儿肥上映出了些许红润,精致立体的五官却因为那苍白与疲惫有了一种非人感,他没有在说什么,只是静静等待着。
“栗子,你进来看看,这里有个人……”橘子声音带着少见的迷茫和恐惧,就像是被什么映照着的东西吓到了一样,完全超出了栗子对于橘子日常情绪的认知。
橘子没必要害他。
于是况且处于少年时期的指挥官踏进了阴暗偏僻的废弃工厂,按照知道的工厂布局,拐进了仓库内不为人知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门口已经被打开,蹲下往里看去,那股新鲜的血腥气混合着橘子身上的味道变得越发的恐怖。橘子就低着头站在地下室楼梯的下一头,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栗子懒得再走这么一段路,喊了他一声,等这人刚有所反应就往前一跳,正好落入下面那人的怀里。
“。你先看看。”
突如其来的冲撞力让橘子闷哼一声,手上将人稳稳接住,在旁边稳稳落地,与平时所讨赔偿吃食不一样,只是看着他,尤其是那张面庞,身上笼罩的气压变得更低了。
栗子心中有了点不太好的猜测:“什么嘛…”
往前的第一步,或许在下来落地的时候,他已经踩上了那人的血液,第一次,他对去接触那只有片刻生息的人产生了些许抵触情绪。世界不懂人的情绪纷杂,只是从上方吹下来一股风,回卷的时候带来了更多的血腥气,这一刻无比希望只是由于常年腐败而导致生锈的铁锈味。
在进入之前被吩咐要留下活口的那人整个人被一柄软剑捅在最里面的墙壁上,没有按照预定计划留下活口。
大约是将他们错认成另一处来的人了,顺着预定的计划,按照被驱赶的路线,回到了这个废弃仓库来处理仓库底下埋藏的那条人命。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那群人大约是恨极了这个人,以至于本以为死了一月有余的腐尸成就了如今尚有余温的尸身——刚刚下来的橘子大约是眼睁睁看着这人死去的,是一副与他极为相似的面庞,只是更为年长,更为——像是他与他相似。
“喂,还活着吗?”栗子慢慢的蹲了下来,伸手去摇晃那半具身体,不经大脑的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好像这人如果那最后一丝生息还未离去,他真的会就在这里给他鼓气,叫他等来本该就有的救援,然后在病床上和面前的两个孩子诉说着这一段时光的惊心动魄,轻描淡写。
风在二人之间打转,只是散去,于是奇迹没有发生。
“栗子……我很抱歉。”橘子直到此刻才慢慢从后面走上来,语气有些迟缓:“我下来的时候,这人还有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