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你过来干什么?也不说话,蚊子都飞进来了。”
她抓住他的手,把他拽进门,他的身体意外轻盈,当她掌心的温度和力量裹住他手背的瞬间,他眨了一下眼睛,泛出一种可怜的目光,他活过来了,她是从阴阳交界处把他拉回来的。
鹿可盈从鞋柜里拎出一双较大的拖鞋扔在地上,示意左新鹤换掉,然后轻轻合上门。
“有什么事赶紧说,大半夜的吓不吓人啊,也不知道打个电话。”鹿可盈抄着手,把人堵在玄关口。
左新鹤像在闻什么味道似的,小心翼翼,脖子往前探,观察鹿可盈的脸,他在嗅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也遍布血丝,散发着同类的味道,“你哭了?”
“哈?”鹿可盈嘴角的疑惑推挤到眼睑,“我好端端哭什么?”
“你不要骗我。”
“有病吧你,大半夜过来把我吓一跳就是为了发神经来的吗?”这被误解为自我防御机制在运作。
左新鹤紧锁眉头,愤慨道:“你不要听别人怎么说,他们脑子有问题,自己的生活过得不如意就要去伤害别人。”
鹿可盈顿时明白过来了,她打开手机看了眼自己半个小时前发布的那条虚情假意的微博,评论和转发已经过万。
这么多人大半夜不睡觉!
果然瓜田里的猹是夜行性动物。
她顺手滑到转发区,发现热转第一是左新鹤的ID,一看内容,卧槽骂得真脏。
也是多亏了他,转发才能这么快就破万。
鹿可盈心虚地抿起唇,她抬头,咬咬舌尖正准备解释,结果左新鹤的眼泪先行一步掉了下来。
不是,过来安慰人的反倒哭上了,这合理吗?
“没关系的。”左新鹤一边安慰鹿可盈一边抹自己的眼泪,“他们骂我骂得难听多了,我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你比我坚强,什么问题都能自己解决,不会像我一样强迫你跟我一起承受,等这件事过去了,他们就不会再来找你,你还是学法的,你可以告他们啊。”他的哭腔越来越明显,熬到最后一个字落地,就彻底抽泣起来。
鹿可盈觉得他既可怜又可爱,笑得两肩发颤,把茶几上的整盒抽纸抱过来给他擦眼泪,湿的热的浸透纸巾,传到她指腹的神经末梢上。
左新鹤哭着哭着,突然垂下头,抱住了脑袋,紧闭双眼,他觉得颅骨里有某种东西正在往外撞,快把他的头给撞裂开了。
“怎么了头痛吗?”鹿可盈变了脸色,把抽纸往鞋柜上一扔,手指插进他的发丛,伏在额面的掌心没有感触到发烧的迹象。
左新鹤闷闷地说:“酒喝太多了……”
“喝不来为什么要喝,自虐啊?”鹿可盈抓着他的臂弯引他到沙发上坐下,打开冰箱,舀出一勺魏佳玉上次带来的新鲜蜂蜜,拿凉白开混着少许滚水冲泡开来,勺子伸进去搅匀,最后在杯沿敲一下,把勺子上残余的水溅进玻璃杯,端给左新鹤。
“一口气喝掉。”鹿可盈嘱咐完,把勺子塞进嘴里,划过牙齿发出冰凉的声响,舌体把勺子凸起的背面抵到上颚,蜂蜜的甜味溶入涎水,朝舌侧和舌根流淌,渗进齿缝与咽喉。
左新鹤抱着温热的杯子,凑到嘴唇上,仰起头,咕噜咕噜在喉结的蠕动中一口气喝完,然后放下杯子。
鹿可盈把勺子从嘴里抽出来,探入杯口,松开手,叮当一声。
她回卧室捡了拖鞋,去卫生间洗了脚擦干穿着出来,又脱掉,赤脚贴着左新鹤的侧身跪到沙发上,沙发弹了一下,她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脑袋,着力在拇指和拇指展肌上,为他按摩,他身上有肥皂的香味,闻起来像是刚洗过澡,但手贴到他脖子的时候,却感到有些发黏,大概赶过来着急,跑出了汗。
左新鹤蹭着鹿可盈的手掌,把头转过去看她,她穿着浅色的吊带睡裙,没穿内衣,胸就自然地贴在他的手臂上,很软,有温度。他没有色情的想法,一者他太过熟悉她的身体,二者他现在提不起精神,甚至有点犯困,脸就往她胸上埋过去。
鹿可盈一掌把他的头撅回去,差点折了他的脖子,“转过去。”
左新鹤挨了这一下,人清醒过来,他哦了一声,侧转,把后背留给鹿可盈。
鹿可盈跪在他背后对他说她的计划,解释她只是在利用他,她根本不被那些恶意的言论所伤害,她是装的。
“你真的不难过?”他的头略微往后侧。
鹿可盈摇头,“犯罪嫌疑人向受害者及其家属求谅解,民事纠纷私下和解,都是两个关键,足够的钱,和卖惨。”
左新鹤把头转回去。
鹿可盈不再说话,她感受到夜的静谧,她的心沉下来,片刻后,她手中的脑袋开始不断地往下垂,她凑到这颗脑袋的耳边低声说:“困了?你睡我床上吧,反正我今天晚上不睡觉,起来,去我房间里睡。”她拍拍他的肩。
左新鹤顿时又清醒过来,他看向鹿可盈,摇了摇头,说:“我回去睡,你男朋友会不高兴的。”
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