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德很清楚,所谓的“七殿下打不过他”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只是一种虚言。
有赖于来自五湖四海的剑士的教习,埃罗尔的剑术堪称诡谲。
埃罗尔的进攻方式和方向都不固定,随性而为,灵活变通。
他似乎很清楚像唐纳德这种系统性训练的剑士的习惯,总是故意错乱唐纳德的脚步,又见缝插针地以刁钻的角度破坏唐纳德的连招起势,扩大漏洞,寻找一击必胜的机会。
短暂交锋数下,两人各自退开。
埃罗尔微微偏了下头,碧眸闪烁了一下,好似在说——
就这?
唐纳德掂了掂手中木剑,笑着挽起一个剑花——率先发难,斜劈过来。
埃罗尔淡然地一横木剑,架住。
不料,唐纳德将运力的方向轻巧一转。
原本向下劈砍的剑身滑过边缘,绕去下方,剑尖靠近埃罗尔的剑肩,向上一挑。
埃罗尔迅速后撤一步,拉开距离。
唐纳德的剑尖擦过埃罗尔的剑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竟有一瞬调戏的意味。
埃罗尔蹙起眉:“你能不能认真点?”
唐纳德将木剑竖起,散漫地背在身后:“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一个闪身,唐纳德突至埃罗尔身后。
这个速度!
埃罗尔只觉面门袭来一阵疾风,下意识闪躲。不曾想,脚下被人一绊,腰上也受剑背一击。
他反握剑柄插地,却被唐纳德一剑振开,就此失去重心——
落进唐纳德怀里。
是冰雪被体温熨烫过后的温暖气味。
“以为我是那种老正经?”唐纳德用剑首拨开埃罗尔脸庞上散落的金发,“那我可就要伤心了啊。”
一站稳脚跟,埃罗尔一个肘击将唐纳德逼开,回身拾起木剑便又向唐纳德袭来,毫不客气。
可这一次,唐纳德收敛起所有锋芒,只一味地防守。
如果说,埃罗尔最开始还能抓住唐纳德招式间意味明显的联系,那么现在,埃罗尔便完全猜不透了。
无论他如何地搅乱,唐纳德似乎都能立刻做出反应,丝滑地转入另一套剑式。
剑身挥舞之中,竟无一丝停滞。
埃罗尔甚至分不清唐纳德的剑式到底是新的一套,还是原本就是同一体系。
唐纳德向他展示了什么叫基础扎实,也并不缺乏自由多变。
“系统学习保的是下限,融会贯通才是一个剑士的上限。当然在已学的体系中加入自己的理解,更是一种突破,”唐纳德略一抬剑,扫开一式,很是悠然,“你的剑法招式破碎,不应该啊?莫迪爷爷也该有自己的一套剑法吧?”
埃罗尔不答。
一旁观战的莫迪反倒是咳了一声。
唐纳德:“但是这种看似凌乱实则一体的剑法更为精妙,对剑士天赋和领悟能力的要求很高,而且也能更好地适应各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有人能把各种剑术揉碎,自成一体,真是大开眼界!不愧是莫迪爷爷教出来的!”
埃罗尔:“……”
什么奇怪的求生欲。
“爷爷您不要捣乱。”埃罗尔抱怨道。
“哪有了!”莫迪叉腰。
那几只飞来找埃罗尔玩的鹰鸟妖灵也站在篱墙上看热闹,见埃罗尔落入下风,扑腾起翅膀,嘤嘤咕咕叫起来。
埃罗尔侧耳听它们闹了半天,又抬眼望了望唐纳德。
唐纳德双手一摊,一副随意处置的模样。
埃罗尔从怀里摸出一枚银哨。
“坏了,”唐纳德摆出防御姿势,“别、等下!”
埃罗尔剑法之所以独特,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更好地与妖灵配合。
从来没有一个剑士研究与妖灵共战的剑术,而埃罗尔的战斗方式正是剑士与驭灵师的结合。
或许对于埃罗尔本人来说,他自己便是妖灵中的一员。
哨声响起,如一声鹰唳。
篱墙上的猛禽们呼啦一声振翅,咻地一下刺向唐纳德。
唐纳德躲开扑来的羽翼和利爪:“……唉。”
不讲武德。
埃罗尔的母亲三公主是位强大的驭灵师,她的妖灵阿拉将原主的毕生所学传授给了她的儿子。
哨声忽高忽低,长短不一。
两只飞禽妖灵随哨声指令,环绕唐纳德,相互配合着。一只正面攻击,吸引唐纳德注意;另一只趁其不备,袭击后背。
唐纳德应对得有些许混乱。
飞禽们似乎放了水,只是用爪子吓唬他。
再一次被翅膀呼了一脸后,唐纳德“啧”了一声,思考着要不直接放弃琢磨透它们的进攻规律,直接暴力解决问题……
一个柔和清甜的气息从他身后贴了过来。
唐纳德毫无防备。
只见埃罗尔一只手猛地勾住唐纳德的脖颈,用力向后一拽,劈剑将唐纳德的木剑压制住……
“嘭!”
两人都摔在地上,滚作一处。
埃罗尔学着唐纳德之前的法子,把唐纳德的剑用力挑开,卸去他的武器,随后一翻身——
压在唐纳德上方。
“我赢了。”埃罗尔缓了两口气。
他感觉到身下的唐纳德肌肉放松下来。
“是啊,”唐纳德摆了下头,弯起眼睛,“真厉害。”
埃罗尔注视着唐纳德坦然的眼眸,默了一会,问:“你是不是不熟悉妖灵?”
“嗯。它们不跟我玩。”唐纳德笑起来。
看着唐纳德乱糟糟的头发,不知为何,埃罗尔突然又想学他做一件事……
他微微倾身过去,伸手将唐纳德额前的碎发拨了拨。
唐纳德的瞳孔倏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