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切成小块。”宋柏璋想了想,又“贴心”地教他,“大概这么大,放到盘子里插着吃。”
赵无安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在听懂宋柏璋的意思后一口咬掉了大半个苹果。
“爱吃不吃。”说完,就叼着剩下的半个苹果走了,“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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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医生带着工具按时来到病房。
病房里只有宋柏璋一个人,他每次调整支架尺寸都会给米歇尔夫人他们放假。
没必要让更多人来见证这种狼狈的时刻。
断骨增高,就是要打断已有的骨头,然后利用支架从外部干预,使骨头裂缝处保留一小段空隙,这样骨头愈合时就会充满整个空隙,从而使整根腿骨变长,达到增高的目的。
然而骨头的自愈能力是有限的,每次只能增高一点,所以要在愈合的差不多时,再强行将两节骨头拉开一点,迫使骨头继续生长。
几乎相当于将刚愈合的骨头再次撕开,其痛苦程度可想而知。
周子衿的双腿差距有些大,医生预计要至少八个月才能使他的双腿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
是的,看起来。
这种手术的风险非常高,一旦失败就会导致全身瘫痪甚至死亡。即使手术非常成功,手术后遗症也会伴随终身。患者此生都不能跑、不能跳,腿骨会变得异常脆弱,一旦受累、受寒、受热或者受湿,疼痛都会如附骨之蛆一样出现。
因为手术风险过高,除非病理性的特殊重大手术,这个项目在A国几乎是完全禁止的,这也是宋柏璋坚持出国的原因之一。
姗姗来迟的赵无安正好撞到了这个场面。
他呆愣在病房外,隔着病房门都能听到里边无法压抑的嘶吼。三四个男护士压着他,其实赵无安看不到具体的情况。
他只能看到斜射过来的阳光下,医生在一点点拧着支架上的调节螺丝。
“吱呀,吱呀......”不可能听到的螺丝摩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无安第一次痛恨自己优秀的视力。
他看着一圈一圈的螺纹慢慢旋动,一点点往外扩,带着被他们刺穿的骨头往外扯,直到刚粘合的纤维被强硬地扯断、拉远,只剩下几根坚韧的骨纤维仍锲而不舍地不肯断开。
赵午安冲动地想要进去,即使什么也做不了,他也想站到床边,至少可以让青年在异国他乡显得不那么可怜。
一只苍白的手蓦然闯进视线里,手背上突起的青筋与血管似乎随时都会因为痛苦而爆裂。
算了吧。
赵无安收回手,定定守在病房门外不知道想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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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柏璋醒过来的时候床头上摆着个精致的盘子,里面的苹果被切成大小相同的正方体,整整齐齐地摆着,旁边还放着一把小叉子。
只可惜宋柏璋昏睡的时间太久,外面一层的苹果已经氧化。
在医院又观察三天后,宋柏璋正式结束了住院生涯,在助理的帮助下搬到了医院附近的高级公寓内。
有专门的营养师负责他的一日三餐,复健师每天下午三点过来帮他复健,米歇尔夫人也会在这段时间过来帮他收拾房间,还有一个专门的工作助理帮他处理一切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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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子衿的生活渐渐走上正轨时,周洛书和沈城的感情也越加深厚,两人的关系在双方家长面前几乎已经被默认。
赵无安无聊地站在雪地里,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答应沈城一起来滑雪。
远处不到十米的雪坡上,周洛书战战兢兢抱着沈城的胳膊,黑色的眼睛里既兴奋又害怕。
向来稳重沉默的沈城变了个人似的,故意握着周洛书的腰假装把人推下去。每次都引得周洛书连连尖叫,更紧地抱住沈城。
“啊,不要啦阿城,好吓人。”
“那我们从一边下去?”
“可我很想滑下去诶,难得来了。你不是说再晚雪就都化了吗。”
“有什么关系,想玩我们去国外。”
......
赵无安无语死了,果断转身向高级赛道走去。
坐在缆车上的赵无安向下看,脚下的人都变成了小黑点,但腻歪在一起的两人非常显眼。
周洛书终于下定决定,深呼吸让沈城放手,划出去不到十米便一头栽进旁边的雪堆。
护花使者一样的沈城赶紧救人,兴奋的周洛书猛地窜出来扑到沈城身上,溅起一串雪花,手舞足蹈地恨不得蹦起来。
赵无安突然想起一双与周洛书相似的眸子,它们总是藏在汗湿的碎发后面,认真看着脚下,艰难又缓慢地向前迈步。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滑雪,也不可能这样肆意地玩闹。
如果看到这样的周洛书,他会像之前一样躲在房间里哭吗?
烦死了,他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