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围着桌子交谈了一天,中午看到比百姓还不如的午膳,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直到宫门落钥,被谢景安送出去的两位大人还心绪难平,低低交谈着当今圣上的危险处境。
“原以为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太傅裴学海说,他是皇帝的老师,以前皇帝那□□爬字根本没眼看,跟今天写计划时洒脱的行楷完全不一样。
今天一仔细想,大皇子去世前,三皇子的字可是同龄学子间最有天份的。
这样想着裴学海眼眶又红了,“作孽啊。”
翰林林直孝看了眼身边的谢景安,给裴学海使了个眼色——旁边还有吴太后的表侄呢,别说了。
谢景安持刀跟在一旁,他无心看身边两位的表情,把两位安全送到后转身就走了。
谢景安回到皇帝寝宫,福宁照旧偷偷侯在殿外。
“公公,陛下能见两位大人,为何不见我。”
福宁摇头说不知。
“是因为我姓谢?”谢景安心中坠坠,他没听懂两位大人的哑谜,但很清楚太后跟皇帝之间的龃龉。他听到过谢文昌和谢明修坐在一起算计皇帝。
“可谢明修也姓谢。”谢景安自言自语。
————————————————
自从皇帝染病后,被关在寝宫内的太监宫女被一波接一波地抬出去。
内殿里的咳喘声日夜不息,后又渐渐衰弱下去,这几天基本已经没了声息。
福禄把监视皇帝的信件递给狗洞外的人,“诶,别走。太后娘娘就没什么嘱咐你的?”
福禄是太后亲自提拔的大太监,专门负责把皇帝的一言一行报给太后。他自认是太后面前的熟人,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被放弃。
自从皇帝寝宫被封锁,福禄便抱着被褥住到了离主殿最远的偏房里,连指挥人做事都隔得远远的不让靠近。但他这两日也觉得身体越来越虚,昨晚还咳嗽了两声。
他已经连着好几天让外边的人带话了,求太后娘娘放自己出去,要是再待在这里,他说不定也要像那些福薄的人一样被抬出去。
见外面的人要走,福禄不顾体面地抓住他的衣摆,“是你!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师父福安拦了咱家的口信。好你个福安,巴不得咱家死呢吧。”
福安是太后身边的太监,与福禄是同一批进宫的,他俩关系一直很差。今天来拿信的是福安的徒弟。
福禄咬牙扔出一锭银子,“咱家还有很多银子,只要你愿意替咱家给太后娘娘传话,都是你的。”
徒弟用袖子裹着银子捡起来,“禄公公,小的哪有那个福气跟太后娘娘说得上话儿啊。”
福禄眼珠一转,“你等一下。”
不一会儿,福禄捂着鼻子将一条统一发的手帕递出去,打开手帕里面还裹着一大锭银子,他压住咳嗽,“够了吗?”
“呦,禄公公出手挺阔绰啊。”另一只粗糙的手夺过手帕,阴仄仄地笑声传来,“只不过太后娘娘最近冬乏,不好拿这边的脏事入了娘娘的耳朵。”
福禄压不住咳嗽,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得逞地笑了。他拿的是前日里刚死的小太监的手帕,他就算死也要拉人做个垫背的。
“用完就扔,也太绝情了。”
冷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福禄吓得一个激灵,转身看到修竹玉姿的身影远远站在光里。
福禄还没认出来人,便被左右冲出来的两个小太监按在了地上。
“你做什么?放开咱家!”
“啪”地一声,福禄的脸被扇地偏过去,寝宫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光里的人展开一封信纸,“饭食五日未动。”
福禄被强按着头,只能看到宣纸随着衣摆飘然远去,落到一旁燃着艾草的火堆里。
“干得不错。”
暗龙纹玄色蟒靴踩着厚厚的积雪,吱呀作声。
“送他出去吧。”
风雪将轻飘飘的话吹散,就像吹倒福禄失力的身体一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隔着风雪看到一双冷凌的凤眸,这才恍惚间想起,对面好像是那个愚蠢丑陋的胖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