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躺下休息会儿么?
不过据说谢家的暗卫历经万千磨砺,一个个跟马似的站着都能睡着……
这会儿,他可算是明白为何当日凝香赖在他床上赶都赶不走,说那是她睡过最舒服的一晚。
她就没躺床上睡的习惯!
腹诽间,繁炽已经醒来,纱帐内传出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
屋里一片沉默,几人各自低头忙着穿戴梳洗,片刻后,萧瑾率先推开了门。
走廊上依旧黑漆漆的,雨滴顺着屋檐“啪啪”地敲在窗上。
每走一步,陈旧的木板便发出一阵嘎吱的声响,还没走出多远,便听到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叫骂。
“给老子轻点!大清早的赶着去死呢?”
萧瑾了无所谓,继续大步往前迈。
昨夜下了整晚暴雨,温度骤降,客栈门前冷风嗖嗖地扫在脸上,头顶几盏灯笼跟冥灯似的一齐晃晃荡荡,萧瑾觉得发凉,抬手略微紧了下衣衫。
屋外细雨蒙蒙,几人向马车走去。
萧瑾注意到晦暗的天空中飘荡着一匹绛色的纱,仿若入画的朱丹融入水中,晕染出层层赤色涟漪。
天蒙蒙亮,他揉了下眼睛,只见客栈顶楼一道绛色身影翩然而下,明亮的颜色点亮了这城市的黯淡,层叠的裙纱在微风中优美地起舞,雨珠落入眼中泛起阵阵微凉,凄美得似一曲离歌。
顷刻间,重物沉沉落地,溅起大片水花,暗红色的液体与客栈门前的积水相融,女子呆滞地睁着双眼,鲜红的血从口鼻涌出,雨水很快积满了眉骨与鼻梁交界的凹陷处。
“啊……”繁炽捂着眼,躲在了凝香身后。
死气悄声蔓延,世界重归沉寂。
恍若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下,凝香浑身登时变得僵冷,垂落的指尖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为什么?
绝情的话都让她一个人说完了。
她都答应不再纠缠了,为什么她还要抛弃她?
她可以接受月儿的蛮横任性,可以忍受她的讥讽冷淡,她可以不爱她,可以抛弃她,可以不陪在她身边,可以赶她走,可她不能抛弃她……
不能留她一个人不人不鬼,不生不死地在人世间流浪。
从此,她又是一个人了。
“是不是解药没有用?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就那么爱他吗?”
爱到宁愿忍受万虫咬噬之苦,爱到分不清现实与幻觉,也不肯回头?
眼前的景象刹那间被撕裂成两半,黑与白的截然对立刺痛了她的眼睛,雨下大了,纷纷斜雨冲刷着地上绛色的纱,阴风阵阵,无常鬼差敲锣打鼓蹦蹦跳跳而来,大地碎裂出许多缝隙,被锁链囚禁的魑魅魍魉倾巢而出。
萧瑾轻轻摩挲着手指,半步之遥,凝香眼神失焦,愣愣地望着他。
晨风凉得刺骨,女子的肩膀微微耸动,呼吸急促,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发滴落,有点像条离了水的鱼。
他的眼神微暗,小月莺死了,她却看向他,恐怕小月莺说得有几分道理——她喜欢他。
听说人在紧要关头面前,会下意识看向自己最在乎的人。
真是个好消息,他可得好好利用。
其实她的神色看不出伤感,但这种类似于无助的眼神让他暗暗欢喜,心底升起莫名的激动。
不是很坚强吗,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乞求吧,屈服吧,他不介意当她的救命稻草。
伸出手来,让他顺着掌心的纹路一点点主宰她的情绪。
总有一日,他要她哭出来。以十一的身份哭出来。
梨花带雨没什么意思,他最烦女人哭哭啼啼了,到时候先把两只眼睛挖出来,等血泪奔涌,这样才能稍稍消他心头之恨。
若是能听她哭嚎两声,就更妙了。
他感到几分快慰,伸手握住她交叠的颤抖的双手,女子如梦初醒,红着眼眶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