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观又对江寒鲤说道:“你的发型要左右对称才好看。这种玉钗的玉种采自海边峭壁岩窟,一年进去三四百人,只有一人能带着几斤玉石出来。”
关观没有去看江寒鲤的表情,只拿玉钗断掉的那头慢慢描摹着发型到耳垂,让参差的截面刺着耳坠,一下又一下。
“这里的人有几个?十个?二十个?”关观的声音没有起伏,平铺直叙到令人一字一心惊,“你一下子摔断了几百个人死前的指望。花魁。”
说完,关观便放手、转身离去,任由玉钗坠落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一圈圈扩大,成为幽深的漩涡。
-------
“母亲。”关观往下看道。
女人没有抬眼看,嘴唇抿了又松,恭敬地行礼:“坊主。”
玲珑筵大获成功。清坊坊主的交接换代也顺利完成。
换代一旦完成,盘根错节清侨城百年的产业清坊的权力中心也随之转移,也就是所谓“坊主”。
这两个字太常见,常见到清坊上上下下几千人嘴里都念着这个词,以至于关观如今听到前任坊主这样称呼自己时,心中都无甚波澜了。
但话说回来,自己好像确实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关观自我分析道。
“坊主,今年的玲珑筵,的确广受好评。”
关观点点头:“我知道。”
有她在,理应如此。
女人迫不及待接口:“既然如此,您就应该……”
“我应该干什么?”关观平静说道。
女人被这忽然的打断噎住,顿了顿,理了理脑内思绪,从容不迫地开口:“欲拒还迎是不错,但也不能控不好分寸。薄王府的请柬已经下了五次了。”
“所以呢?我应该干什么?”
女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抬起头道:“你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当她抬起头后,却看到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撑着脸,眼珠往下偏离眼睑,厌倦地看着自己:“我需要明白你的意思吗?”
女人心里一惊。她以前从没看过这样的表情,以前这个孩子不是这样的,以前……想到这,她忽然发现,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她现在也不是坊主了。
这孩子,该不会是对一个妓子……
关观读懂了女人脸上的表情。大部分人对关观来说都挺好懂的。
“我一手捧出的花魁,自有我的用处。花魁的首夜要是卖给钱,那也太不值了。”
女人脸上表情明显有放松,但仍未放下警惕:“花期本就短暂,更遑论是花魁的全盛期。你一向是心里有打算的,我现在管不了你也没法管你,但你要切记,不要惹恼薄王府。”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们清坊能在他们的封地上这么多年,全靠那个约定了。”
关观断然道:“我知道。所以我选江寒鲤。她一定能很好完成那个‘约定’。”
女人面有忧色:“你确定吗?此人性子过于激烈,又心软护下,色厉内荏,恐怕容易感情用事,易生事端。”
“容易感情用事,才容易被感情摆布做事。”关观淡淡道,“玲珑筵持续了一天一夜,她也累了。这段时间,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关观说完便走了。没看其他人的表情,但大抵是满意的吧。
作为清坊坊主“关观”,关观的职责就是让所有比自己地位高的、对自己有用的人满意。
关观会让前任坊主满意,放心将手中还暗自攥着的权力一点点移交给自己。关观也会让现任花魁满意,放心将自己身体的决定权全部交给自己。
因此,不管她们是咄咄逼人质问,还是大发脾气摔钗,关观会全盘接受。
因为这就是关观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