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初往旁边躲开、几乎是以翻滚的姿态,才堪堪躲过张着一嘴牙袭来的人。
“童藤,你疯了?”司初难以置信,猛地抬头看向两眼发直的昔日战友。
但他等到的却不是童藤的回答,是一道电闪雷鸣。
所幸的是这攻势倒是好躲。毕竟自己已经被偷袭出惯性了,这不听人说话的小子进步也不快,还算可控。
问题是童藤。
“五感是假的……灵力的感觉也是假的……掉头的妖七还是假的……这次轮到验证司初你了么……呵呵……”
听着童藤嘴里发出的接近呓语的话,司初的眉间皱痕越挤越深。妖七在旁边看着他的眉心肌肉,都觉得能随机夹死一只扑面而来的眉铃钩蛾妖。
“小初……”
司初听到这声从未经过他同意的昵称,眉头是不皱了——因为眉间的浓重疑惑全转化成了瞳下的清浅杀意。
“你对童藤干了什么?”
妖七哑然失笑:“还真是爱憎分明啊小……司家主。你不觉得这时候顺嘴关心下都烟子更好吗?”
“少废话。”
“好,我不废话。”妖七收敛了一些,带着要笑不笑的古怪表情伸手指向司初的身后,“你的线,真的不要紧吗?”
司初一惊,即刻回头。
可是早就来不及了。
本应与自己灵肉感知互通的灵器线,此刻却像一个酩酊醉汉,晕头转脑地沉浮在发出巨大“扑簌簌”声响的蛾妖群之中,而自己竟要靠别人提醒才能察觉!
所幸的是,童藤刚清醒过来就发出的那记攻击、抢先打下了最早一批袭来的眉铃钩蛾妖,否则此刻司初恐怕都看不见自己的线、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淹没在天边这一大片闪烁的“屎堆”中。
虽然现在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司初的线像一根细细的面条,而眉铃钩蛾妖们则像一大块腌臜的砧板,将其任意揉扁搓圆、拉长挤短,将自己身上的粉啊酱啊的都肆意排揎到这窄窄一根线上,可怜万分。
看着司初脸上的表情,妖七满面同情又恰如其分地补上了姗姗来迟的“解说”:
“这类蛾妖和我们之前遇到的蜂妖一样,都是群体种族。蜂妖靠酿蜜改人五感,蛾妖靠扑粉惑人心智。你的心力已经算上乘了,只有灵器迷失并断开和你的联结,换成别人,早就跟灵器一样被它们玩得七荤八素再大快朵颐了。”
而一旁的童藤和都烟子同样听到了妖七无关紧要的话。此时他们原本像木塑泥偶般的表情像被打开了一条裂缝,眼中的迷惘冲散一些,但依旧像常年被监禁在牢笼里的囚犯,外界的新刺激一时难以击穿他们经久累积的麻木感。
司初一直盯着自己的线到被完全吞噬的那一刻,转头侧身,视线成一条线依次串起童藤、都烟子和尽头的妖七。
“要是我的线回不来的话。”
“回不来的话?”妖七笑着重复道。
“我就不要了。”
“噢哟,这我真是没想到。”
童藤听到这句后,脸上不知为何,痛苦的神情又加重几分,喃喃自语道:“果然这次又不是真的,吗……”
都烟子没说话,但显然又是要抬手施术的起势。司初余光瞥到,正眼看也不看,直接呼出一个大风巴掌先将他连头带手打歪,踉跄转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子。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司初继续对妖七平静地说道:“但我会找到能做出这件灵器的妖,告诉它是你把它父亲的髓线喂给了一群蛾子。你可以猜猜这妖是什么种类。”
“嗯……”妖七摸着下巴,眉毛一挑一压,嘴角半翘半平,作冥思苦想状,“竟然还有妖能被抽出一根线做成灵器……该不会是虾妖吧?”
司初听着脑后的振翅声簌簌拉拉、上下包围涌来,迫在眉睫地越来越近,知道没多少留给打嘴仗的时间了,只能带着四肢躯干涌动的风流毅然转身,看向漫天遍野的蛾群,密密麻麻像起了蝗灾,即将盖住半边日头。
“回答错误。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没带着我的线出去,你这辈子无时无刻不会遭到它的追杀。但愿你有自己形容的那么强。”
童藤痛苦抱头,看着朝阳的光芒被蛾妖群渐渐盖住,两只异色瞳孔都陷入阴影深沉的无措中,找不见一丝光亮:“这次为什么是这个走向……飞蛾是不是腐烂的尸体化成的……还是说飞近了就会看到上面其实长着童萝的脸……”
都烟子还是没说话。但他被司初的风扇得连环转后,停下来后半躬着身子抱住拂尘,脸色跟童藤是不相上下的难看。
妖七哈哈笑道:“我是遇弱则强,实力不详。司家主记得帮我先多多削弱这群蛾子啊,因为你出力越多,就会越轻松。”
什么狗屁歪理。
司初眼睛在这片像苍蝇毯子般的蛾妖群里飞快搜寻并企图感应出线所在的范围,耳朵经受着面前的成千上万振翅声和旁边喋喋不休的梦呓疯语,身体压制着连日旅途奔波如涨潮般泛起的疲累。
毕竟他已经连续十个时辰没睡觉、一直拖着人赶路了。
现在人是困乏的,线是消失的,前途是未卜的。换句话说,他此刻心情很不好。实在是分不出多余精力和耐心关心这两个睡了好几天、一醒就是在发疯的家伙。
他倒是想跟他们似的,一头栽倒睡个昏天黑地、睡到睁眼了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