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处之地。是顶楼一国摄政,世界首富的退隐之处。屋外,一向巍然不动的茶树还在风中翻动。门窗在他们现身于此处时,已皆紧闭。隔开与外面世界的一切声音窥伺。眼看着将要迅速有一场暴雨。而那一切皆与此处无关。在晦暗清冷的阴影下,对方的手里,捏着她细小的脖子。指腹在她细小纤嫩的肌肤上摩挲,仿佛在体会她的温度,她的触感,揣摩她的用途,衡量她的威力……
他想往前。他却发现自己身不由己。他往前冲的意念冲不破躯壳,被强力反弹,受制于强力,撼不出一丝动摇,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束缚。被周身空气挤压,感觉到如水泥的坚硬。
他的嗓音仿佛撕开干裂如水泥的土地的裂缝,丑陋,崎岖,他说,放开她。他连吐一个声节都觉困难。
在恢复后的宁静之下。只听他的声音,如此清晰的回荡。他看他一眼,他说,爵爷权倾天下,何苦仍执着于过往旧事。危险且,无知。
他一边端详着控制在手里的蠢东西。这蠢物,仿佛被捏住脖子的不是她自己,仍一脸探究地盯着他看,即便他的脸上真有什么吸引她的注意,当然毫无用处,徒劳无功,无论盯着他多久。
他仿佛需要再次思考再次衡量的时间,他于是又说,沈椒园。你可知你一路如来自在。皆可一切由你。这世间你要来,可由你来;你若要去,也可由你,你的一切所愿所想都不会被阻止,你皆可得。皆为你所得。除了这个。这个!不是在给你选择。
他看着她无知机械又呆滞的模样。忍不住左右端详一番她的脸,由不得哂笑出来。再次感慨。仿佛她能懂般;也仿佛在跟他聊天。他说,一模一样吧!这躯壳细端详,你也分不出来差别!
话虽如此,眼神却暗下去,带着入夜随形的寒意。他嘲讽道,只是个壳子倒也罢了。你还想成个什么东西?他说,你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缝缝补补拼出来的木偶!他觉得自己很不高兴。他不高兴于她在他面前的存在。
在他的眼里,她不过如同儿童手里玩耍的布偶。他扯住她紫色的头发。就像三岁男孩拖起姐姐丢在角落的娃娃,又可以随时甩掉。
她的身体开始发出白色光华,幽幽的散发着初春时节青草的绿意。在心口逐渐变得晶莹剔透的地方,有七彩宝石的光芒穿透出来。
他并不惊讶,伸出手如拾取物品般,轻易探入她的身体,握住她的心脏,又抽回来。
小白垂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她并不觉得害怕,感觉不到疼痛,或者,她不知道那里应该有疼痛。
她本应能感觉得到。她生命的力量并非凭空捏造,她的生命来源自有其每一处线索,集自于天地四海的力量。四海的力量散落于天地间,它是万古生命尽头的碎片,像星星的火源,如今再次汇聚于她身上。星星之火的力量之大,能塑造新的生命奇迹,汇聚成七彩绚烂的虹光,这璀璨生命的力量迟早也能催发出生命应有的情感与智慧,就像她能感知别人的生命与所有,她已经开始如同抽芽的幼苗,破土新生。
她已经开始发现,原来一切与她醒来时一样。她曾在这个屋子里生活,她也依然觉得空虚,茫然,无着。
不知自己因何来。为何而往。她是否应该存在。
然后。有人告诉她,她脚下所立的地方有欲念。有善恶。有美丑。
当她尝试学习。他们说她是无知之物。
什么是无知之物。
她只是一个区区躯壳。可笑的存在。
她疑惑地看向他们。她是否应该存在,她是否可这样轻易被抹去,这就是消失,如果让她存在下去她将会是什么样子?
而这个如神一般降临的存在,显然知道她的存在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也知道他行为的意义,只是他浑不在意。就像手指捻熄烛火的灯芯,他随心所欲地将她所代表的生命的可能性捏在手心轻易掐灭。
于是,他的一次驾临,一个心念,一个行动,便抹去她的一切,毁去了她的一切可能。
她仍然静默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的眼前依然显示不出他的容貌。依然对她自身恍然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