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的金属门被从内推开,锃亮的皮鞋蹬在门框上,火光一闪,坐在其中的男人伸出一只捏着雪茄的手臂,略略一挥。
“晚上好。”
他的神态似乎带着疲惫,连语气也没精打采,目光状似无意扫过黛可妮斯,便匆匆移开。
见到下面这一群刚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们,他显得并不意外,雪茄移到唇边吸了口,缓缓吐出烟圈。
“倒是没有想到这种荒凉小地,半夜会如此热闹。”
黛可妮斯裹了裹身上的毯子,打个呵欠。
“是啊,怎么会如此热闹呢,某个半夜驾车过来吵人睡觉的家伙?”
克洛克达尔懒洋洋地将视线投向她,抬手在门边敲了敲烟灰。
加卡一从帐篷中奔出来便做好了战斗准备,却在见到来者的脸时动作愣住,不由得回头和佩鲁对视一眼。
佩鲁清咳一声:“不知道七武海大人,为什么会光临此处?”
像是刚刚注意到对方的存在,克洛克达尔这才施舍般将视线移到佩鲁一行人身上,开口吐出的话语仍旧漫不经心:“只是散步,护卫队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雨地正在庆祝一年一度的泛滥节,虽然很吵闹,但多少还算得上有点意思,”他转过头来看向黛可妮斯,半耷着眼皮,兴致不太高的样子,“所以我来接你。”
黛可妮斯无谓地扯扯嘴角,一双眼睛眯起去瞪秃头老板,后者却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哆哆嗦嗦躲在主厨大人身后:“……不是,这和我没有半分关系!和美好的雨地一月游更没有任何关系!”
凭借对秃驴的了解,黛可妮斯一看便知他不知情,可事情又怎么会巧合到这种地步?突然的中奖,刚抵达阿拉巴斯坦没多久又正好遇到这家伙,怎么说都很古怪。
“想要找到你,居然要依靠生命纸,真是让我难过,你对我实在是太过疏远。”克洛克达尔翘起二郎腿,在皮鞋底碾灭了雪茄,“不如让我们跳过没有效率的寒暄,直接上车怎么样?”
以生命纸作为解释,倒也算上一种回答。而面对这样的提议,黛可妮斯当然不会拒绝。
这家伙自然是在盘算着什么计划,也绝对和他们此次的出行脱不开关系,她倒是好奇克洛克达尔到底想做什么。
更何况,她也不想再顶着炎炎烈日穿行在无尽沙漠,还要忍受秃头老板的罗里吧嗦。既然有人愿意送一程,何乐而不为?
车厢里倒是很宽敞,黛可妮斯一行四人全部坐进来也绰绰有余。甫一坐定,一缕黄沙便将车门甩上,克洛克达尔向门外的加卡等人挥手致意:“各位,回见。”
还未等对方做出什么反应,庞大的接送龟便已抬起头颅,迈开腿狂奔起来,激起漫天的沙尘。
车上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加速吓到,连忙靠在座位上不敢动弹,克洛克达尔倒是不以为意,闲适地调整一下坐姿,没有任何再度交谈的意愿,开始闭目养神。
秃头老板眼泪汪汪,哆嗦着小声哼哼:“虽然他很可怕,但绝对是个好人吧……他会是个好人吧喂,他可一定要是个好人啊!”
花臂大叔悄悄地扯黛可妮斯的袖子:“谁家好人会在半夜跑到一个小绿洲啊——话说回来,这座椅把手是纯金的吗?”他低下头,似乎是想拿牙咬上去试试。
“没事的,他要是想害人,现在早动手了,”为了缓解伙伴的紧张情绪,黛可妮斯好心地拿话宽慰道,“再不济也就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了,就算丢胳膊断腿也不用怕,小命肯定是有保障的。”
这样的宽慰显然会起到反作用。
其实在见到克洛克达尔的那一瞬间,黛可妮斯心里的疑惑便已全部散去了,甚至还松了口气,只剩下了“果然是这家伙搞的鬼”的念头。
接送龟拉载的车厢算不上多么平稳,可即便如此,靠在座位上的她倒是很安心地合上眼睛,没多一会儿便睡着了,再无适前失眠的迹象。
中途便做了个迷迷糊糊的梦。
一会儿是克洛克达尔狞笑着将中奖画册塞进秃驴手里,一会儿他又挥舞着小皮鞭抽上秃驴的后背,最后高大的接送龟狂奔着出现,嘴上叼着香烟,狂炫酷炸天地斜了黛可妮斯一眼。
这接送龟确实是帅炸了,黛可妮斯便站在龟壳上喊克洛克达尔给她拍个合照,克洛克达尔却突然移到她身前,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掰正脸蛋。
“睡得口水都涂在窗户上了。”他说。
黛可妮斯便娴熟地将手摸上他西服前胸的口袋,从中抽出方巾,摁在嘴角擦口水。
对面的男人顿了一下,身影很快消失了。
再醒来时,接送龟已经停下,外面的天光也已大亮,黛可妮斯揉揉发僵的脖子,发觉对面的座椅上空无一人。
透过窗户向外看去,一片繁华的城市近在眼前,站在外面吸烟的克洛克达尔留意到她的视线,转过身对她点头示意。
“欢迎来到雨地。”
*
秃头老板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中奖旅行的主办方,讨得充足的活动经费后他大手一挥,告诉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了。
花臂大叔对此表示一百个赞成,拉着主厨大人就冲进了人流汹涌的集市。黛可妮斯倒也想在当地逛一逛,感受一下异地的风土人情,不过前提是她能甩掉身边这个沙子人。
克洛克达尔微微躬着背,双手插兜在她身侧信步,一身皮毛大衣在阳光下反着光泽,所经之处每一个当地人都会驻足向其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