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好小衣铺子。
阿好斜倚着台边,垂着眼不动。侧边涂山觅坐在凳子上翘起腿来靠着闭目养神。
他俩等了很久了。
等千归兰。
千归兰坐在他俩对面的毛毯上的一张花纹暗红榻上,只穿着一身浅黄色里衣,如同一张刚造出来的黄宣纸一样,柔软、纯净。
等着人为他着色、题字,画上一副绝美的百花齐放或是磅礴的千里江山再或是热闹的福节集市。
再拿出自己珍藏的私印,按上去,题些字,这作品,就能归属自己了。
不过此时私印正在千归兰自己手里,冥思苦想,面前铺着五套衣服,都是他先前试过的,各有千秋。
选哪个。
千归兰捏了捏眉心,他觉得自己这样有些浪费时间,阿好姐和小觅还等着,可是真的选不出来。
“一会要不要去酒肆,听说里面新来了百族的歌舞,都为上品。”涂山觅闭着眼睛问道。
“去,怎么不去。你这小凤,快选。”阿好回应道,动了动烟。
千归兰连忙盯着这几套衣服,既然去酒肆,这件草木纹蓝袍和水纹青袍就不穿了,这两件腰带也太素了,只一锦带压了一些纹路。
这件玉白色花纹,他好纠结,虽然是白色,但这件阿好和阿觅都说他穿上很好看。
可他总觉得穿上自己身上好像覆了一层大雪,变冷了。他还是喜欢与火相近的颜色。
剩下两件,一件黑金主色瓜蝶纹,一件金红主色梅花纹……
“嘶…诶…内小仙又给我托梦了,说天上又去了一个神仙,官大得很。”阿好突然说道。
千归兰心猛跳了一下,下意识问道。
“什么神仙?”
“之前有个人族,跟我一起喝了几顿酒,看上我了。后来成仙了,下不来了。”
“他让我也成仙上去,可我觉着在这挺好的,摆弄些衣裳,飞上去干什么。”
“他倒是急了,天天给我托梦,什么都跟我说,诶……这天上的事儿还挺好玩的。”阿好娓娓道来。
倒是有些会错了意,这俩妖的关注点不同。想来也是,心不同,自然在意的也不同。
“他梦里找你说这么多话,不会受天罚吗?”千归兰想到书上曾说过的,神仙不能妄言轻动。
“嘶……应该没事儿,那小仙说,下界被托梦的不一定当真,只当瞎做梦,上面不管,叫我放心听。”阿好道。
“万妖节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千归兰不知想到什么,岔开话头,问道。
“好像都七八天前了,过去好久了。”阿好思索道,她平常也不太关心这种不属于她们小妖的妖界节日。
……怎么睡了那么久,不过,就算睡了那么久,也还是什么梦也没做。千归兰努力回忆,说不定是自己忘了,做完梦很容易不记得。
“最近没听有谁成神了,是人界内边的?”涂山觅依旧闭着眼,接了话茬。
“说是什么天地的儿子,以前下凡又回来的,他没见到面,听说的。”阿好道。
“阿好姐姐,那小仙可还说了别的。”千归兰问道。
“嘶……我想想阿……太多了……你快选,选完到那酒肆,我通通说给你。”阿好道。
……
还是选了金红色梅花纹云锦袍子,红梅压冬,得韵。
这间酒肆着实热闹,仅三层,却处处挤满了妖,两侧梯子上都有许多妖互相调笑着玩着游戏。
各色花裙,男妖女妖都花枝招展的,明亮暖黄光照的厅堂彻亮,脂粉香气扑鼻而来,倒不难闻,只觉香极了。
金碧辉煌,丝竹悦耳动听,隐隐有鼓声传来,耍酒猜拳助兴用。
阿好和涂山觅是这的老熟客了,一进门,旁边就如烟般散出来一低矮小妖,是故意扮成的人族小娃娃的模样,看不出男女,福娃样子。
“上面一间房,记我名字。”阿好道。
“好嘞,郑好姑娘跟我走吧。”
千归兰闻言感觉有些怪异,多看了那小妖一眼,但他面色不显,只觉此妖定是没有用心习人族言语,说辞有些不对劲,什么正好姑娘。
“阿好全名叫郑好。”涂山觅附在千归兰耳旁,用扇子挡了一下,似这样就能阻止声音传出去。
“原来是这样……”千归兰反应过来,小声道。
郑好,真是正正好好一名字。
旋着的两侧楼梯修的很宽广,并排五只老虎也不是问题,妖一般都聚在两侧,看过去都是笑语嫣然、和气致乐。
所以就有妖,原形待在楼梯上,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的。
健硕的老虎啊,假寐的狮子啊,站在妖肩上的松鼠,趴在扶手上的猫,到处蹦跶的兔子。
这酒肆倒是开放,比百年后那些与人族差不多的铺子鲜活多了。
很久很久了,妖界有一个约定俗成的现象。
只要你开了灵智,就要化为人身,以展示你有修炼的资格。
不然如果以自己的本身,在妖界四处行走,被抓住了、被吃了、被咬死了,那就自认倒霉吧。
千归兰一直庆幸着,自己没有妖力就能化为人身,不然虽然是凤凰一族,可能也难免被野兽吃掉。
他能化人形也是因为钟怀远,钟怀远人身成神,他的孩子自然也可以化为人身。
千归兰是知道自己父亲不是凤族的,但他也知道这是一个秘密,谁都不能说。
不幸中的万幸。
上到一半,千归兰发现几乎每只妖手里都有一朵白花,显眼。
“阿觅,他们手上的都是什么花?”千归兰问道。
“昙花。”涂山觅道。
前面那小福娃闻言停下,回过头来道:“今日是昙花夜宴,三位也有。”
随即鼓了鼓掌,从三楼一房间门大开,飘来三朵清丽新鲜的昙花。
躲过一些空中的妖飞过来,歪歪斜斜落到他们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