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在叫我,你也来吧。”
“不了,我在云家等你。”
云孤光消失了,就像白雪融化在黝黑的大地,他曾站过的这片土地,也因光神的到来而得到过片刻光辉。
这就是魔界,至暗至黑至阴。
他要在黑暗溢出之前,将这里洗净,无论以什么代价。
千归兰回到了扁浮舟身边,明显有些闷闷不乐。
“光神有事寻你?”扁浮舟轻轻抚琴。
千归兰好奇问道:“义父认识光神?”
“是啊……很久以前,义父还在天宫上当神仙的时候。”扁浮舟说。
天宫不能提,这是义父的伤心事。
“喔……”千归兰没再相问。
扁浮舟笑了笑,说:“光神在天宫上便独来独往,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在昆仑山…”
扁浮舟神色一凛。
“他跳下悬崖滚落到寒冰池旁,我救下了他。”千归兰说。
“原来是这样…兰儿,还记得义父跟你说过什么吗?”扁浮舟问。
千归兰道:“逢人要常有防备之心,人妖不同命,恰如山海不同路。”
“可你还是救了他。”
千归兰垂眸道:“他就落在我的面前…”
“好了——义父没有怪你的意思,是你年纪还小,别被他骗了。”扁浮舟道。
千归兰点点头。
“你们有没有同床共枕过?”扁浮舟问。
“……没有。”千归兰似有迟疑。
“义父知道你长大了,已经十八岁。义父曾经也是妖族,妖族到了十八岁之后便要寻找妖侣,可你的妖侣不该是他。”扁浮舟道,他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
“如果不想被天性桎梏,到时候就吃下它。”扁浮舟道。
千归兰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丹药。
“谢谢义父。”
他带着琵琶离开了魔界,魔界外下起了大雪,就像百年前云长雪扬起的那场大雪。
扁浮舟滴水不漏,丝毫没有提到过往之事,百年前汹涌的魔涛好似只是泡影与蜃楼。扁浮舟和他相谈的,只有父子间的话,别无其他。
千归兰不知道扁浮舟究竟会不会听他的话,不再与妖界勾连,放弃扰乱天界的心。
他抬起手。
手心上紫影凤纹一闪。
纹路中,是扁浮舟身上蛊虫的动向,此时它正静悄悄地趴在扁浮舟的心脏上。
“义父……”
“孩儿不孝。”
千归兰回到房中,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斜倚在塌上睡着的红绸,手上仍带着他的戒指,只是伪装全然消失了。
他走过去,轻轻唤她:“红绸——红绸——”
红绸拄着头的手一歪,醒了。
“……兰,你回来了。”
她打了个哈欠,伸懒腰伸到半路突然停住:“不对,光神……!”
“光神看穿了我的伪装!”
红绸问:“他找到你了?”
千归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还在这?”红绸似笑非笑问道。
千归兰斜睨了她一眼:“我回来看看你有没有被他杀了。”
红绸往后一躺:“光神杀我确实容易了点,不过……他杀不了我。”
“你不是说,有六分把握吗?”千归兰问。
“哎~”
“你走之后没几日,我正与秦碧玉谈天说地,光神一下子就冒出来了,秦碧玉问他神君有何要事,他也不答话,就在那站着。”
“你知道他站了多久吗?”
“白天到黑夜,一动也不动,就在那站着。等我和秦碧玉说完话了呢,我就过去问他怎么干站着不动弹。”
“我也没说什么吧!”
“他就说你不是他。”
“我看他马上要把我从这世间上轰灭,就急忙溜了,还好我跑得快。”
千归兰道:“若他真想伤你,你跑不了。”
红绸猛得坐起来,哼笑一声:“喔?那我下次试试?”
“嗯,下次试试。”
红绸愣了愣说:“来真的?”
千归兰转头看她:“红绸,你魂丢了。”
“百年前你尚可与神族一较高下,今日却无法和神打一个照面。”
“我有两条路给你选。”
“第一条,踏遍七界各地寻回你碎落的魂魄,你可以再一次成为魔族圣女红绫。”
“第二条,便是潜心修行、忘却前尘,让红绸之名响彻天地,重活一次。”
魂兮,当有一个时机将至,你会舍弃过往破茧新生?还是勤勤恳恳捡起破碎的自己?
若新生,可舍得旧情旧念?
若招魂,难保再度碎裂。
命运的岔路口自古以来都是难题。
良久,红绸说:“……”
“好。”
红绸走了,千归兰没有告诉剑心,独自回到了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