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他!”
云孤光闪身上前将涂山绥的一只胳膊捏碎扯下,狐狸妖化的爪子和胳膊顷刻被震碎成渣,血雾霎时消失。
“?!”
涂山绥却仍然用两只散发着金光宛若石化的魂体爪子牢牢地桎梏着千归兰。
这不是寻常血肉,而是魂灵在坚持意志。
涂山绥赌上了灵魂。
“别…杀他。”千归兰说。
云孤光锁住涂山绥的头,力道比方才不小反大,手中神力蓄势待发,满是威胁:“松手——”
涂山绥竟是死也不放。
千归兰扒着涂山绥的手,窒息让他感受到濒临死亡。而神仙是不会死的,他失去了惧怕心。
他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你…生、气了,为什…么?”
涂山绥尖牙露出道:“对于你这样高高在上妄谈救赎的神来说,死亡偏偏是最好的下场。”
他的头骨马上就要碎了。
千归兰问:“哪怕是死……你也想杀我?”
涂山绥思绪一滞。
一声长长的狼嚎响彻云家。
伴着狼吼,一匹银狼在雪中甩着舌头飞快地奔跑,爪踏白雪快如闪电袭来,一头撞到涂山绥的身上。
千归兰霎时脱离桎梏,往后退了几步倚靠在柱子上,云孤光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狐狸和银狼双双砸坏了木门,狼藉一片,涂山绥闭着眼靠在门框上,头流下几行血迹,而狼妖也撞晕了过去。
“世玉——”披着青松斗篷的人匆匆赶到,见到此景,停在了长廊外,捂住了嘴惊在原地。
熟悉的药香。
有伤痛的妖,却不再是他了。
千归兰闭着眼,感受着屋外的锣鼓喧天,喜庆欢乐。
父亲曾说,元日是人族一年中最热闹圆满的日子,今是除夕,只差一天就要到了。
“神君。”跟着殷世玉来的公子唤他。
千归兰睁开眼望向床上问:“如何了?”
易青道:“绥公子身上多处骨裂,魂魄虽未有损害,即便重塑血肉,却也需修养上……半年。”
“太久了。”
千归兰右手握拳,以手上的戒在左手手心划了一道口子,血从手心中冒出来。
易青连忙屏住呼吸拿出一只玉碗接着,他直勾勾地盯着神血一滴一滴从千归兰的手中掉下,将清透的玉碗染红。
血香飞出,四散流淌在整间屋子。
直至伤口淤血一片不再流了,易青收手执碗将神血悉数喂给涂山绥。
涂山绥仍躺在床上昏迷着,神血进到他体内如同活了一般,将经脉疏通,将骨肉重连。
易青为这神奇现象叹道:“神君!绥公子不出一日便可生龙活虎!”他猛地看向千归兰。
却发现,千归兰面色很淡没什么情绪,不喜不悲,眼睫带着苍茫老秋之色。
神君开口问他:“昆仑山中神仙洞里的,是你?”
易青放下血玉碗,站起来在房中正色道:“正是在下。”
神君没说话。
他坐在榻旁的矮垫上正看着绥公子,而脖颈上白红分明,是方才被绥公子掐挠的血痕未来得及处理。耳边的耳环,随着神君关切的动作一摇一摆,像屋中萦绕的血药香一样缠绵不绝。
昆仑山中神仙洞的,的确是他。
可易青却不敢保证,雪山中小院子里和银狼妖相依为命的那只妖,还是不是眼前的天上神君。
他一袭锦衣绫罗,暮色神情,守在床边像一幅美人侍病图。和去年俯在母亲身旁哭泣悲伤的少年截然不同。
易青神飞天外,趴在不远处的银狼走过来拱他道:“主人在问你话。”
直至被腿边大狼拱得快要跌倒,易青才回神,他倾而聆听。
原是神君问他:“百年前所有神仙具已归天,你怎不归?”
易青眨了眨眼,颔首答道:“在下身负重伤,便到昆仑山修养。”
“为何不回天上修养?”
“仙格有损,无力回天。”
神君不再问了,起身离去:“照顾好他。”
易青应了一声,目眩良久,神威浩荡…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待千归兰走了之后,易青拾起那只血玉碗,里面的血有些凝固干涸,他蹲下身抓着银狼的脖子。
“舔干净。”
银狼妖乖乖地将玉碗里的血迹舔得一干二净,随后又趴在软垫上赖着不动。
他甩着尾巴嘟囔一嘴:“易青你好懒,连碗都不想洗,没有我怎么办。”
闻言,易青手上力道暴增,将碗捏了个稀碎。他在心里骂道:“蠢狼。”
千归兰拉开门,风雪越过他,夹杂着冬寒挤进房中,被风一吹,他有些清醒,转身关上了屋门。
“你下手真重……”他自顾自道,转身对上云孤光肃穆的目光。
“……”
云孤光站得已许久了,身上积着一层薄雪,雪色的眉毛、萧白的头发。
见他出来,云孤光伸出手,拢上他的脖颈。
云孤光指尖冰凉,直至指腹沿着血痕掠过时,千归兰才感受到丝丝疼痛。疼痛下,云孤光的手摩挲着,触感先于痛感传来,不同于涂山绥的狠厉与紧迫,云孤光十分温柔,却引起他千百倍的战栗。
此时风雪肆虐,将二人的衣袍发丝吹得翻飞。
千归兰恍作不知地问:“怎么了?”
“这里冷,回屋吧。”云孤光松开了手道。
千归兰摸了摸脖子,血痕和疼痛已然消失了。
琵琶声点点悠扬,在雪日中更显动听,云孤光转了转桌子上乘着寿眉白茶的茶杯,看着千归兰一门心思地转轴、拨弄琴弦。
“怎么不喝,茶凉了。”千归兰问。
云孤光只是摇了摇头。
千归兰止住琴声,放下琵琶喝了一口,问:“云家的事可还安排妥当?今晚…神就该来了。”
“嗯。”云孤光食指敲了敲桌子,茶未动。
他说:“抓到了几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