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莱的声音很快远去,海浪重重地拍击后背,她用力睁着眼,看着水将自己淹没。
她曾试图跟严歧南学游泳,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但她记得严歧南说的,深吸一口气,闭气,下沉。
不要怕,你是自由的。
她想着严歧南的话,任由身体在浪潮中起伏。
不要对抗,就让它如水流一般从身上经过——就只是经过,什么都不会留下,什么都不会发生。
冬日的太阳迅速地落下去,远处的灯塔亮起,她靠在堤脚的礁石上,半个身子浸在海水中。
涨潮了,浪越来越大,她终于决定离开。
手电筒的光扫过来,是来自堤顶方向。她心道不好,忘了赫莱还在了。
她叫来的人把顾临溪救了上去,却发现她除了浑身湿透,其他都好好的,若不是真看见她在水中,恐怕要告她俩报假警。
但顾临溪发现最糟糕的还不是怎么跟赫莱解释,而是她看到了紧跟而来的谢江海的车。
“你怎么也来了?”
“因为通讯器定位显示你在海里啊大姐!”
谢江海真想跳起来大叫,但考虑到还有其他人在场,只能在她耳边低着嗓子咬牙切齿地说话。
“再吵就滚。”顾临溪也没好气。
“好好好,我懒得管你。你给我的工资包括这部分吗,啊?给你当和事佬,受你的气,现在还要来海里捞你??我是什么很廉价的劳动力吗?”
“你想怎么样?”
“油费报销。”
场面顿时冷住,她张了张嘴,半晌才抛出两个字:“随你。”
赫莱还站在不远处,惊魂未定的样子,顾临溪见此,不免有些难为情。她轻咳一声,走到她身旁:
“抱歉,吓到你了。”
“你……你没事吧?”
赫莱的眼里有小心翼翼的同情,她看得出来。但此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一切,好在赫莱并没有表现出好奇,只是嘱咐她赶紧回去换衣服,小心感冒云云。
顾临溪点点头:“谢谢。”
“真是,客气什么。”
也难怪赫莱多想,任谁看了都会以为她要轻生吧。看着赫莱离开,她才脱掉湿漉漉的外套,坐进谢江海的车里。
她虽不觉得冷,旧伤却因为长时间浸在水里受了寒,作痛起来。
“止痛片有吗?”
“没有,”谢江海一愣,“我去买。”
“算了,送我回家吧。”她甩了甩胳膊,解开潮湿的绷带。
“阿绫明天一早出发。”
“嗯。”
谢江海叹气:“我说那话的意思不是指责你。
她是超能力者,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用自己的能力为ADCA出力,这是必须的责任,若是一直这样保护下去,她心中恐怕也会怀疑自己的价值。再说了,你能把她带在身边多久呢?”
她没有作声。
这条路还要走多久,沿途又要有多少变故?她心生厌倦。
“当然了,决定权在你。”他说完就不再出声,沉默是她的常态,他早就习惯了。
“老谢,从你看到定位,到开车赶来,过了多久?”
话题转得突然,谢江海反应了一会儿才答:“七点半左右发现的,过来大概半小时吧。”
“七点半,天已经黑了。”
顾临溪清楚地记得,当时太阳还未落下。赫莱从堤坝上露出半张脸,似乎无动于衷地看着她。那时她看不清赫莱脸上是什么表情,也无心去留意,时间的流逝无知无觉,现在想来,应该是过了很久。
应急救援队最近的执勤点就在几公里开外,可他们却和谢江海几乎同时到达。
她从口袋里抽出手机,却充电口滴滴答答地往外渗水,早就无法启动了。
“怎么了?”谢江海抽空瞥了一眼。
“进水了吧。”
“不是,我说你刚刚问的是什么意思?”
“回头帮我查个车牌。”
段绫拖着行李箱出门时,天还未大亮。她一下楼就看到顾临溪两手揣在兜里,正来回踱步。
“阿绫,对不起。”看到她,顾临溪没头没尾就是一句道歉。
段绫偏过头,没说话。
“我说的都是气话,不是真的想赶你走。是我冲动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对不起。”
她淡然道:“我不怪你。”
“一味逃避是改变不了什么的,以前是我太天真。今后无论怎样,我都尊重你的决定,不管是去是留,”她抿了抿唇,“你还愿意留下吗?”
“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段绫柔和地笑笑,绕过她离去了。那身影轻飘飘的,渐行渐远,顾临溪无力地松开了虚握的拳,收回目光。
还能做什么呢,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