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晟,说白了,我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是,你现在一腔热血,为了复仇为了真相好像可以无所顾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日子不过了,都不活了?哪怕最后非法组织全完了,总部也不会任凭那些成果被摧毁的,真到那时,他们的枪口会对准谁还说不好呢!
许玉纶会杀我吗?不会!你自己想想。”
她难再控制情绪,高声说完一长串,重重地坐在沙发上。胸口的剧烈起伏牵动了还未痊愈的伤,她一把抹去脖子上的冷汗,又发泄般地猛扯上外套的领口。
“你之前说让我别离开。”
她闻声缓缓抬眼,面前那双清明的眼眸似是蒙了一层雾气,她很快低下头不愿再看。
“我那天太难过了,不用当真。”
他嘴角颤动,似笑非笑。
“好。”
埋头就忙到了天黑。顾临溪揉揉干涩的双眼,披了件薄毯正要出门,扭头便看见叶晟的落下的钥匙。
她抬腕看了时间,拿起钥匙。
“在忙?”
她叩了叩门,事务组还有两个人在加班,她们应声抬头看向部长。
“叶部长落了东西在这儿,你们帮忙叫个车,交给司机送到六部去。”
“好的。”
“辛苦,早点回去。”
她抱着胳膊,信步晃到了露台。
圣诞节要到了,前几日路青柠张罗着在这边挂上了星星灯,玻璃的围栏也帖上了各式的贴纸,又摆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树下堆着五花八门的礼物盒子,满是节日氛围。
但此时太过冷清,没有亮灯的圣诞树黑黢黢地竖在角落,她在藤椅上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
是严歧南常买的那种,绿色包装,细长,有淡淡的薄荷味。
她取出一支,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偏过头,仍是不习惯——
尼古丁,酒精,她不喜欢这些欺骗大脑的东西。
顾临澜效率很高,一天不到就已经把苏岭的履历翻了个遍,她静静地听他说完,心里有了底。
烟就这么空燃了大半,她抖抖烟灰,迎风望着发灰的夜空。
这人还有利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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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苏岭是钟英的女儿?”岑远又啃了一口香蕉,嘴里含糊不清,“这么敏感的身份,没道理总部会不知道。”
“钟英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出事,一早便给女儿改名换姓,连年龄都改了。我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破绽,确定苏岭就是钟宛宁。”
她听着电话那头顾临溪平静的嗓音,沉思片刻道:“你想我怎么做?”
“不是我想怎么做,而是我们必须除掉她,”顾临溪停了停,“但最好秘密解决,不要打草惊蛇,否则我这边不好办。”
“知道,多谢你了。”
“不客气,都是分内事。”
岑远没作声,等她继续说。
“万一有人也在调查苏岭,或是请示许总想采取什么行动,麻烦你不要理会,也不要干涉。如果可以……”
“我会跟许总说的,”岑远笑了笑,“不用管他,对吧。秘密处理她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多半派我处理。”
“嗯,谢了。”
对话结束得很干脆,顾临溪没料到岑远多一句都不问,她准备好的说辞压根没有派上用场。
段多安远远地站着,看到岑远挂了电话才走上前。
岑远大剌剌地坐在草地,肩上挂着卫衣外套。宜东的冬天虽然不冷,但也谈不上暖和,她却还是穿着短裤。
段多安递过一瓶水:“谁找你?”
“顾临溪。”
岑远开始吃第二根香蕉。她刚跑完十五公里,正是饿的时候,段多安仿佛早有预料,不知从哪拿出了便当袋。
“包子,你之前说好吃的,”他一一拿到她面前,“她突然找你干什么?”
“不是吧,你从家里偷的?”
段多安无语:“我让陈姨做的。”
“替我谢谢陈姨。”岑远咬了一口,热腾腾的糖馅儿溢出来,香得很。
她想起什么:“你差不多该走了吧?”
她转头打量了一眼段多安,他穿着考究的旧西装,老派素净的设计,与他年轻的面容不太相衬。
“嗯,殡仪馆那儿已经在准备了,大约下午就能结束。”
“节哀。”
段多安撇嘴笑了笑:“小时候外公总跟我妈吵,动不动就要说到我这个死仔,不过他对我还是很好,每次出差回来都给我带些新奇玩意,有空的时候也会教我念书。他脾气倔,嘴上不肯输,但我妈去世后……他的话就少了。”
岑远拍拍他的背,也叹了口气。她出院几天后,段多安问她能不能陪他回趟宜东。
她想段多安大概是没法再度面对亲人的离世。宜东于他而言是难以释怀的伤心地,自从母亲离世,他就鲜少再回到段家。
因此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死亡,葬礼。她想到这两个词,闭上眼便是熊熊的烈火。
对段多安而言亦是。
“顾临溪找你做什么?”段多安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没什么。”
他狐疑地盯着她:“你跟她很熟?”
“不是你该管的。”说罢,她轻推段多安:“快走吧,别耽误了。”
“一结束我就回来。”
段多安还是上车前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岑远屈腿坐着,手臂支在膝盖上,拎着半瓶水晃晃荡荡,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像一面旗帜。
那是很坚毅的一张脸庞,不说不笑时冷冰冰的。她正出神地遥望远处,仿佛狂风中的不倒的磐石。
可越是如此,段多安就越害怕她会在某一天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