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环境,是自己家。她口干舌燥,坐起身咳嗽了一阵,目光瞟向床头柜,不觉发怔。
拆开的两盒药,陌生的保温杯,抽纸,体温计,整整齐齐地摆在那儿。
恍惚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什么,掀开被子跳下床,又发现触手可及的位置多了一件厚实的毛绒外套。
她动作迟钝地披上外套,犹豫地打开房门。
叶晟背对着她,侧身蜷在沙发上,只盖了一条薄毯。
想起来了。从郁晓那儿回来后,本就没有好全的感冒陡然加重,立马就发起高烧,她两眼一闭睡得昏天黑地,迷迷糊糊中,给叶晟打了电话。
这下可好。
顾临溪愣愣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想给自己一拳揍晕。
或者把叶晟打成失忆。
她还没想好要对谁下手,叶晟就醒了。
“起来了?”叶晟率先打破尴尬。
顾临溪硬着头皮朝他走去,没走两步就眼前一黑,叶晟没来得及赶上,她就已经踉跄着跌坐在地。
“你怎么样?!能动吗?”
她闭了闭眼,轻声道:“没摔着,就是头晕。”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到床上歇着,我给你拿点吃的。”
顾临溪只能点头。她一步一步挪动得缓慢,他的臂弯稳稳地撑着她,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她身上。
“没伤到骨头吧?”
“没。”
叶晟还是留意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可她不愿说更多,他也只能为她盖好被子,转身去厨房。
不多时,温热的红豆甜汤就端了过来。
“先垫垫。”
顾临溪分明记得家里并没有这些食材。她将碗捧在手心,低头抿了几口,甜度和温度都恰到好处,从干涩的喉咙一路暖到空荡荡的胃。
她抿着唇,尝到一丝咸咸的滋味。
“不喜欢?”叶晟的语气带了几分忐忑。
“没,没有,”她吸了吸鼻子,“好吃。我不知道你还会做这个。”
长发垂下来,几乎遮住了整个侧脸,叶晟不觉就伸出手,拨开几缕鬓发别在耳后。
顾临溪扭头怔怔地看他,微颤的指腹轻轻拭过眼角,她下意识地一垂眼,睫毛扫过指尖,他像突然回神似的,忙收回手,连目光都慌张躲避。
“我去倒水。”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就走。
一天很快在混沌中过去,叶晟走后,她坐在沙发上,拆开堆了几天的快递。是两部旧款的手机,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电话卡,分别给它们装上,接着打开信息界面,开始编辑文字。
她早已打过无数次腹稿,再度确认万无一失后,才轻轻按下发送键。
“我知道你在一号档案室发现了些端倪。
岑远没有那么容易扳倒,她已经查清了内鬼的身份,很快就会被委以重任。
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没有人会在意她犯过的小小错误。
我知道那人是谁,我有证据,只要你先她一步行动,这功劳就是你的。这是彻底赢过她的最好机会。”
她放下手机,并不急着等回复。对方疑心深重,自然不会轻易就听信,但她确信这些话一定能让他动摇。
他太想抓住岑远的把柄了。
一号档案室的弹痕是他发现的,除此之外并无异样,连档案员都笃定地否认有人擅闯,纵使他察觉他们神色慌张,却查不出错漏来。
过了不久,他就得知岑远被停职,接着人都没了影,连带着超研院失火事故也一并无疾而终。
他暗地里四处奔走,满心执着于如何揭露岑远的罪行,却疏于观察,没有发现身后的眼睛。
他捏着下巴,下垂的细眼睨着屏幕上接连弹出的文字,眼底映着冷光。
陌生的号码。他抖了抖烟灰,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回复道:
“你是什么人?”
“顾临溪。”
他敛起笑,不由得想起那天她主动拦下叶晟,变相救了他。可即时如此,他也不会蠢到认为他们可以摒弃前嫌。
严歧南可是被他亲手所杀。
更何况,岑远与她没有利益冲突,为何要帮他?
像是回答他的疑问般,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你不是罪魁祸首。把她引到死路上的,是岑远,她从头到尾都在撒谎,利用一个又一个的人,帮许总铲除异己。
你只是她达成目的工具罢了。
如果不能取她而代之,你猜下一个要被铲除的是谁?”
他不知不觉就握紧了手机。
游离在ADCA之外的岑远,反倒像幽灵一般悬在头顶,无时不刻不让他神经紧绷、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