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秋满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徐漱元含笑的唇上,而后趁其不备凑过去咬了一口,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前撂下碗筷跑了。
他也没跑远,只是隐了身形藏了气息躲在卧房的房顶上。
月牙静静垂悬在远边天际,散发着不大不小的光亮,应秋满半睁着眼躺下,难得能在劫期这天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很快就沉进了梦乡。
晚风轻抚过他脸庞,转脸又看见了那棵郁郁葱葱的菩提。
应秋满不知怎地又来了这里,信步在里面逛了一圈,四周景物单一,唯有那棵菩提扎眼。
他悠悠朝着菩提树走去,只是走了许久,总还是差那么点距离,书上挂的东西模模糊糊的看不清。
是梦的原因,还是这小天地的原因?
应秋满没想太多,运气抬掌朝着周围震了一下。
灵力打出去,似乎有什么东西细细密密地朝他围过来,将他方才打出去的灵力收拢,缓缓又落在他四周,只是没有依附到他身上来。
他试着驱动了两下,发现那灵力像是活了过来,随着他心之所想而流动着,犹如他饲养驱策的灵宠。
或许是这地方不与外界流通,灵力用出去没有能消耗的去向?
世间万物的灵和气守恒,能够被聚集为人所用,就能够被驱散回归自然,只是这里似乎并不遵守这个守恒定律,打出去的灵力,依然聚在了应秋满的身边。
“来吧,来吧,到我身边来。”
应秋满正在疑惑身边的灵力,耳边骤然听见一声无力的轻唤,听不出男女,却觉得熟悉。
他抬眸望向了那棵菩提,声音似乎是从那边发出来的。
方才觉得四周有禁制走不过去,但现下听到那声呼唤后,应秋满走了几步似乎不再受阻了,很快到了菩提树下。
“敢问阁下是谁?”应秋满试探地问道,他并不觉得那声音会与徐漱元有关,即便这是在对方的小天地里。
那声音没有回答,但应秋满听到了很轻很轻的叹息声。他循着声音抚上了菩提的树干,而就在那刹那,心脏犹如被重击,牵动他整个人陷入一股狂乱里。
他猛地收回手,然而那一瞬间的幻象并没有消失,甚至叫这小天地开始崩塌碎裂起来。
菩提树迅速枯萎,四周像是碎裂的镜片,每一个镜片里却是不同的景象,每一片似乎都是他亲历的场景。
应秋满的心脏因这些碎片的挤压破碎感受到一股难以承受的撕裂之痛,痛苦间,他似乎想起了这地方的名字——终境。
“你,凭什么当神……”
“神啊,把你的心脏给我,把你的神力给我……”
他听见千万人的呼唤,他看见千万颗眼泪坠入终境,磅礴的泪雨淹没这里,万物颠倒崩塌,而后神力从他心脏剥离,终境轮回,在长久的荒芜后,长出了一棵菩提树。
“咳、咳、咳——”应秋满跪倒在地上,紫色的流沙从他指尖流过,向着他身后流散。说是流沙,却能照出他身影,苍白病态的自己倒映在其中,身后像是站着什么人。
“怎么在这儿睡着啦?”那人开口说了话,应秋满猛地睁开了眼睛,心脏依然隐隐作痛,呼吸有些沉重,只是四周是静谧的夜景,与他方才所见没有一处相同。
除了……被认为是倒影的徐漱元。
对方蹲在他身侧,歪头望着他,与他视线颠倒过来,乍一下还真没让他反应过来。
应秋满不知自己为何做了这样的怪梦,像只刚醒的小羊,懵懵地望着凑在自己面前的徐漱元。
“看月亮,不小心睡着了。”
他本意是藏在这上面,等徐漱元找他的时候能以最佳视角观赏,但不知道为什么睡着了,还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应秋满没有表现出做噩梦的慌张和犹疑,视线不浓不淡地落在徐漱元的脸上。
不知为何,之前没有仔细看过,这人的眉眼间有股淡淡的,却化不开的忧郁,明明一直都是笑着看自己,可应秋满总是觉得他心里装着什么他暂时看不懂的情绪。
两人这样静静地望着对方,半晌,徐漱元终于开口:“要我抱你下去吗?”
先前亲密时应秋满抗拒身体的失控,徐漱元应当能理解到自己不喜欢被抱着,说这句大概是为了撩拨两句,其目的就是要被应秋满怒目瞪一眼,而后再死皮赖脸地贴过来。
但应秋满一瞬间并不想那么做,薄唇缓缓张开,只说了一个字:“要。”
徐漱元闻言显然一愣,但很快得了意思,伸手揽过应秋满的肩膀,一手穿过他膝窝,不费什么力气就将应秋满抱了起来。
然而望了一眼脚下又犯起难来,眼睛眨了眨却没去看应秋满,只是将嘴抿成了一条线,暗暗思索如何抱着应秋满,既能安然无恙,又能体面潇洒地下去。
应秋满等了片刻,胳膊环着徐漱元肩膀,鼻尖蹭过他下巴,一只手附在了徐漱元的心口,伴随着一股温热的气息缓缓流进心间,属于应秋满的灵力抵达徐漱元心中那片小天地。
而后,自茫茫的菩提树叶里掉落一片再寻常不过的叶子,徐漱元几乎是同时感知到那片落叶,瞬间得了什么启发,驱策周身的灵气在脚下铺开一条向下的楼梯。
徐漱元试探着踩上去,软绵绵的,却稳稳当当地能踩实,大着胆子顺顺当当地走了下来。
到地面上时,应秋满轻声道:“回礼。”
回的徐漱元教他瞬移术的礼,甚至还用的徐漱元能懂的方式回的。
一直不被人所知晓的地方不仅被除自己外的旁人闯入了,这人甚至能自由进出他心间的小天地,为自己带来更多的术法启发。
徐漱元一时间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格外恍惚,像是……经久不见光的地狱照进了一缕光。
应秋满盯着徐漱元发愣的侧颜,附在对方心口上的手不住地试探,五指微屈做了个挖心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