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安城北处,白家开了家豆腐铺子,平日里生意好,白家夫妻二人忙起来顾不得家中小儿,白家小儿今年六岁,至今不肯进学堂,成日在外胡闹,顽劣成性,常常惹得别家父母带着孩子上门控告此子。威逼利诱,软硬皆施,都对此子无用,可夫妻二人心中又有愧,知这皆是因为二人不得闲来陪伴和管教,于是每每想起,颇为苦恼。
转机在两年前出现了,巷子里搬来了一位书生,年纪轻轻,在社学任教,不知为何,白家小儿极喜爱这位夫子,改了以往的性子,肯跟着他进学堂,规规矩矩地学字,常伴夫子左右。
“爹,娘,今日我同夫子去城郊,见到狐妖了!”这日小白兴冲冲地跑回家,迫不及待地与父母分享今日所见。
“哎呦,近日狐妖害人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怎么夫子会去城郊?”白母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问,店铺多日未开张,只能找些针线活来打发时间。
“夫子病了,想去山谷中采药,”小白答了母亲的话,又急不可耐地说,“娘,关键是我们见到狐妖了呀!”
白母敷衍地点点头,“是是是。对了,夫子哪里生病?”
“夫子咳嗽得厉害,不对,娘,我说我见到了狐妖啊!”
一旁替白母掌灯的白父嗤笑一声,“小子,你要是真见到了狐妖,还能活着回来吗?”
原来白家夫妻根本不将自家孩子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又听了故事,分不清真假。
说着,白父又对白母说道,“明日我去看看夫子,顺便拿些梨膏去。”
白母应声说了句好,又对小白嘱托道,“夫子既病了,你莫要再去叨扰,好好在家待着。”
小白觉得自己又被轻视了,心中不服气,道:“又是这样,你们又不信我,我就是见到狐妖了!我还见到了仙子,她与狐妖斗法,赶走了狐妖!”
小孩大声宣泄完,又喊道,“不信明日爹去夫子家时便看看,是不是有一位穿秋香色衣裙的仙子!他们一起回夫子家了!”
直到这时,夫妻俩还以为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可第二日,白父真的在夫子家见到了那位穿秋香色衣裙的小娘子,彼时她正在院中东厨间摆弄灶火。
“敢问,夫子在家吗?”白父拎着梨膏,站在院门口不敢进去,只得抬高了声音问。
“啊?夫子?”山玉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向院门口,白父这才看到她脸上蹭上的余灰。
“江离,江夫子。”白父解释道,心上怀疑,倒是真叫小白说准了,可这模样看起来,怎么都跟一尘不染的仙子联系不到一起去。
原来江离现在是夫子,教书先生了。山玉心中记下,起身迎到白父跟前,盈盈一笑,“夫子在家,只是病了,无法待客,您是哪家的?等夫子好些了我代为转达。”
白父忙摆手,“不碍事,昨晚听小子说夫子咳嗽,今日拿了些梨膏过来探望,不知可有哪里帮得上忙的?”
山玉想了想,问,“令子,可是小白?”
“正是正是。”白父应了,又瞧了一眼山玉,将头微微低下了,怪事,这小娘子远看倒与常人无异,近处这么打眼一瞧,却不敢教人多看了。
山玉这下明白了,“好,我向夫子转达您的好意,多谢。”
这就是要谢客了,白父也不欲久留,只是看了看山玉,欲言又止,山玉就晓得他的意思了,照昨日那孩子的脾性,肯定是将所见所闻统统告知父母了,恐怕这会儿这位是想着如何开口求证呢。
“我乃骊山圣母座下弟子,城中最近闹妖之事我略有耳闻,所以昨日特意去捉妖,恰巧遇到了您家的小公子,我与江夫子又是好友,所以昨日便一同回来了,至于那狐妖,断不会再来。”
如此笃定,不止是让人心安,她也确实留了后手,与狐妖斗法时,她乘其不备将一张符种在了狐妖身上,方圆百里内,她都能感知 。
不过她也知,空口无凭,于是她翻掌变出几张符箓来,“这张,劳驾您去给张家打铁铺子,他家小儿夜啼不止,请他将这张符放在荷包中,小儿贴身佩戴即可。”
“这张,给李家的蜜饯铺子,他家老母近日来高烧不断,求医无果,也同样放在荷包中佩戴即可。”
“这是石家杂货铺的,这是赵家面店的,这是……”
粗粗一算,近十张,全部交到白父手中,请他一一转交,全部灵验见效之后,再告知百姓狐妖之事,至于她的身份,还请千万保密。
白父都承应下来,告辞要走时,又憨厚一笑,“小娘子,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脸颊。
山玉拿衣袖一擦,再看衣袖上有灰迹,明白过来便笑了,“见笑了。”
白父暗想,这小娘子看起来倒是好相与的,不知她这些符到底是真是假,他只管转交了去,且看后事如何发展吧。
这都是后话,山玉那头煮了粥,她哪里会做饭,整个东厨乌烟瘴气,还好粥没烧糊,看起来平常。
山玉端着粥进了西屋,江离害了热病,高温不退,整个人昏睡不醒,山玉不敢以灵力相治,只恐凡人之体承受不住,恰巧昨日江离正是去采药,她之前常跟着江离学医理,能治热病的药她也都认得了,今日煮下,只等喂他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