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宅外,一对夫妇站在门口,祈求侍卫放他们进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侍卫将此事告诉了陈管家。
他断然回答道:“不行。快去把人赶走。”
陈管家处理完这些琐碎的事后,回了后院。后院的孩子们一共住了两间屋子,他先是进了西厢房。
门一开一合,侍卫替他掌灯后,方才看清这屋子内的模样。
孩子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间隙中是已经结成块了的,死死贴在地面上的饭菜糊糊。房间里弥漫着馊气,汗气,脚指头的气息,陈管家捂住口鼻,一旁的侍卫也差点呕出来。
他道:“你们可有要听话了?”
几个孩子虚虚地举起手。陈管家踢了旁边的侍卫一脚,让他上去带人。
“好,听话了这就带你们出去。”
带人出来后,陈管家吩咐道:“带人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送到隔壁孩子堆里。”
迎面见一人提着桶过来,他是来给这些孩子送饭的。
他恭敬的向陈管家行了礼。陈管家往他手中提着的那桶里望了望,白花花的饭菜糊糊挂在桶壁上,欲流不流就像一条条蠕动的蛞蝓虫。
陈管家没眼看,只道:“赶紧送进去!”
“是是是。”
顾鸩止看到这一幕,狠狠地道了一声“可恶”。
沈然之按住他的肩,让他别冲动。
两人后去查看了那日所猜测之物,果真是绮罗香!
回到藏身之地,沈然之道:“这绝对不是一次简单的通过卖孩子来赚钱,这王英骅之所以敢胡作非为是因为他在冯霄的地盘上,而冯霄之所以敢为虎作伥是因为有宁王的庇护。”
“所以他们表面上是为了自己,实际还是为了给宁王敛财。”
冯霄和杨戌都是宁王的人,负债给他敛财,那这送药之人定就是宁王了。
顾鸩止啐了一口,双手环在胸前,道:“宁王这敛财的手段究竟这般拙劣。不知他们争来争去的的皇位究竟有什么好的。”
人人都向往那权利的最高点,但只有真正坐在上面的人才知道什么是高处不胜寒。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世人被天下注视着,走错一步将会背负千古骂名。
他活在别人的眼中,活不进自己的世界。
顾鸩止知道这一点,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那就得肩负起责任。但他不愿意活成别人眼中的那个帝王形象,他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过这一辈子。
沈然之道:“权利、金钱、名利自古以来无一不让人向往之,人一旦尝到了点甜头就想要的更多。”
他继续道:“一辈子把自己困死在一个单调而又冗长的戏曲里……不是什么好事。”
沈然之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言罢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发热。
良久,顾鸩止道:“然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顾鸩止就对他改了称呼,沈然之虽听不惯他这么称呼自己,却也没有明确表示过。
“你…现在饿不饿。”
两人方才出去那一遭,竟都没有想到去弄点吃食。
“……没那么饿。”
沈然之到是能抗能打,一顿不吃也不碍事。
“在这里等着,我去弄点吃的。”
沈然之止住正要离开的人,顿了顿说道:“小心。”
顾鸩止轻笑一声,便出去了。
他人一走,沈然之便也不再装。来淮安县的这几日,他是没有把服药的,他这是又犯病了,昨日就有所察觉。
为什么身体要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自己死也就罢了,倘若再拉上一个顾鸩止陪葬,他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过意不去。
沈然之撑起身子,缓缓走到一根柱子便靠着。他想要一张脸涨的通红,想要咳嗽,却又不敢出声。脑袋沉沉的,心中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此时此刻可千万不能睡着。
外头天黑的吓人,王宅内的主子下人都入了睡。庭院里吱呀吱呀的蝉叫个不停。
人出去了半个多时辰,却还不见回来。顾鸩止不是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但沈然之还是觉得换了个环境就得重新审视一个人,他若是真的自己先逃走的也不是不无可能。
沈然之又等了许久,他想:万一是顾鸩止在外头遇到了什么危险……
忽然,窗户一开一合,一只影子落了进来。
“是我。”顾鸩止道。
他走过来在沈然之身旁坐下,漫不经心地道:“方才在外头被一人追杀,那人不好对付,缠了我许久……不过放心,人我已经处理掉了。”
顾鸩止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块不大不小的饼,递给沈然之,“王宅的东西藏的够深。”
那饼是微微热的,圆圆的轮廓边缘有一个地方是凹进去的,被人掰走的一小块。
沈然之指尖摩挲着从饼上蹭下的面粉,突然问了一句:“你吃了么?”
“自然。”顾鸩止回答的迅速,黑暗中沈然之看不清对方的脸。
“你快些吃罢,待会就要凉了。”
“好。”
言罢,他咬了一口,饼皮是有温度的,可里面却早已凉了、硬了。
沈然之一只手撑着地面想把身子支起来些,却不小心触碰到同在地上的一只手,一直垂着的手。尾指擦碰的一瞬间,顾鸩止敏感的收起了手。
收走后,沈然之却在那只手原本的位置上触碰到了一小滩粘稠的水状物。他预感不好,那只手凑到鼻尖嗅了嗅。
“你受伤了?”
顾鸩止眼看瞒不住,坦诚道:“小伤,又不碍事。”
“你过来。”
沈然之拉着顾鸩止到窗边,推开点点窗户,外头的光从缝隙里透进来。抬起他的手,这才看清。
有一条极长的被刀划出的伤口深深地嵌在掌心里,就像是生在掌心上的纹路,周边还挂着凝固的血冻子,有血从缝隙里冒出来,定是方才伤口又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