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对宁王道:“王爷,这临安城内疫病已经传开了,该办的事也已经办妥了,咱们是否要将解药交出来了?”
“急什么,本王那好侄儿不还没死么。”
只看着这些时日顾鸩止玩的差不多了,便也不再装病了。
这下可方便他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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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行宫后,何福赶忙上前来问候,他比任何人都害怕顾鸩止有个三长两短。
“陛下膳房炖了龙眼莲子汤,最是滋补,您辛苦赶了一路也该歇一歇缓缓神了。”
顾鸩止微微颔首,没有多与他多言,召见了段燕睇,问他这几日临安的情况。
江南自古雨水充沛,潮湿闷热,本就利于疫病滋生传播。
正谈着,突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连滚带爬到顾鸩止跟前,说道:“陛下,外面有座桥塌了。”
闻言顾鸩止递到唇边的汤勺止住了,被他放回了碗里。
段燕睇瞥了一眼旁边的皇帝,脸色惊的煞白,“莫要惊慌,你仔细些说,究竟是哪一座桥塌了!”
“桂,桂芳桥。就在方才一声巨响百姓们跑去看,原来是桥塌了。”
这桥怎么会突然塌了?顾鸩止目光如炬,盯着段燕睇问:“近来临安城可有洪水或者其他异常现象?”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叫苦道:“请陛下明鉴,自今年开春以来临安一直风调雨顺,虽入夏雨水略多但从未出现过洪水泛滥的迹象。”
“你先起来,此事有蹊跷,待朕仔细想想。”
话音刚落,外头又有人来报说,桥塌了有许多人落到了水里,大伙一见到皆是避退三舍。也对疫病当前,人人想着的都是自己的安危。
桂芳桥旁,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说来也奇怪,他们既害怕染上疫病都不下去救人,难道待在这外头人人混在一起就不怕染上疫病了?
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他们只觉得这次的疫病没什么,不过是死了几个人而已,最重要的是皇帝都还在临安城内,总会有办法的。
顾鸩止和段燕睇带着人赶往现场。对留在现场看热闹的人通通赶了回去。
桥下水势凶猛,落入水中的人不住地挣扎着,衙役们已经下去救人了。
段燕睇撑着伞站在桥断裂的地方仔细看,桥身断裂处参差不齐,且桥梁有明显的弯曲弧度,这显然不是人为造成的。
他折转回去,与皇帝说,却发现皇帝人没了。
旁边也没有侍候的人,因为都下去救人了。
莫非是跑到哪里去寻欢作乐了?但就他与顾鸩止交流的这些时日来看,他也不觉得皇帝当真如大家传言里的那般不堪。
可这人到底去哪了?
段燕睇偶然间望了一眼桥下的情景,雨水、河水卷在一起,哗哗流动着。底下尽是浮在水面上的小人,以及岸边拿着长杆救人的衙役。
可把他吓得瘫软在地。
这皇帝竟然亲自跑下去救人了?!
段燕睇急得来回走动,不知所措。他拍了一下大腿,赶紧下去把人叫上来。
他一把夺过顾鸩止手中的长杆,整张脸急得凑成一团,苦口薄心地道:“臣之道陛下是救人心切,但陛下您可是万金之躯啊,如何能做得这种事。这种事还是交给衙役们,咱们上去等着就好。”
他像是在教导一个不知道自己犯了错了小孩。
“什么能不能做的。”顾鸩止夺回了他手中的长杆,“朕就开这个先例那又如何。”
“这……”
段言睇无奈,抢过旁边衙役的长杆,“一边去,让我来。”
一根根长杆连接了两头的人,岸上的人将处在幽都边缘的人硬生生拉了回来。
这不仅岸上的人在于自然殊死搏斗,更是淹在水里的人在于阎王爷决一高低。
为了防止人染上风寒,落下水的人一经被救上来,就被送往医馆疗伤喝药。
顾鸩止将最后一个人救上来后,长杆从手中脱落,终于有了能缓口气的机会。段燕睇见状,赶紧把地上的伞拾起来,给他挡雨。
“哎呦陛下,您也赶快回行宫换身衣裳,这里就交给老臣守着。”
顾鸩止喘着粗气,望着奔腾的水,缓了一阵,“别急,这段桥的情况朕还弄清楚。”
段燕睇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与他说了方才之际看到的情况。
顾鸩止正疑心着,却又传来了呼救的声音。两人同时朝河对面望去,一个姑娘手中拿着长杆想让河里面那个快要被河水冲走的小孩抓住。
那小孩使劲伸长五指,每当快要碰到长杆的边缘时,又被河水冲开。这时候河边上的衙役都领着人去了医馆,那姑娘见河对面有人,便不停地呼救,想让他们来帮忙。
段燕睇惊道:“怎么还有人没救上来!”
顾鸩止有来不及想这些,抓起地上的长杆就把一端往水里扔。但同样的,那淹在河水中的小孩同样碰不到顾鸩止扔来的杆子。
他只恨这根杆子不够长。
那小孩被河水冲刷着口鼻,有几次险些被河水吞没了,嘴里还不停喊着“救我”。
“陛下,要不臣现在去遣人来帮忙?”
“不,等你把人找来那小孩早就淹死了。”
顾鸩止不忍心见她就这样就这样丢掉性命,她还这样年轻。于是下到了河里,把手里的杆子伸到最长,这下那河中的小孩总算是可以碰到杆子的另一端了。
段燕睇怕顾鸩止在河中打滑,便在岸上把人拉住。那小孩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只觉得自己越是着急想要上岸,那河水就越猛。
“抓紧了。”说罢,他便将长杆往后拉,段燕睇则在后方接应。
河滨就在眼前,她心下一急,便用脚去勾,定要踩到了实物才肯放下心来。可是她双脚在水里搜寻了半天也没找到河滨,更不好的是,双脚蹬着蹬着就抽起了筋。
她双腿一疼,松开了杆子,人猛的往下坠。顾鸩止瞧着情况妙,又上前了一步,一只手抓住长杆防止滑下去,另一只手去拉她。
她忍不去顾小腿的疼痛,伸长手臂,抓住了顾鸩止。本以为这下自己就安全了,但下一秒,岸上抓着自己的那个人像是打了滑,也掉进了水里。
顾鸩止重心一往前,段燕睇也被他带动,颠了个趔趄,险些跟着掉下去。
段燕睇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抓住杆子往后退到岸边去。
顾鸩止抓住他扔过来的杆子,道:“你稳着些,往后拉。”
一个人要拉两个人是有些难办,更何况地面上的草已经被他踩得陷进了泥土里,泥土露出来了很容易又会打滑。
这小皇帝行事过于莽撞了,若是他这次真的淹死在了水里,自己岂不是成了弑君的罪魁祸首。
下方像是有什么力量,把段燕睇也跟着往前吸,他使出求生的力气,挣扎着往后拉。
突然间他感到身后又有一股力量,分担了他所承受的重量,转身一看,就是方才在对岸呼救的那姑娘,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从对面跑了过来。
段燕睇从来没有想象过一个女子竟也能在危难的时候帮到忙。恐怕是知道了落在水里的这位是皇帝,所以才拼了命来救人。
那姑娘未着一个字,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后拉,往后拽。杆子终于开始在手中慢慢移动,脚也跟着往后移,里岸边越来越远。
顾鸩止带着小孩上了岸边,直接瘫倒在地。
那姑娘扔掉杆子就跑过去,抱住那小孩,问道:“你没事吧?”
那小孩牵起她的手,糯糯的回答:“我没事阿姊。”
段呀睇过去要扶顾鸩止起身,被他抬手止住了,他喘着气道:“带她们去医馆。”
“可您……”
“我没事。你去医馆,顺便瞧瞧那边的情况。”
他领了命。
那姑娘带着妹妹与两人道谢,方跟了段燕睇去医馆。
顾鸩止翻过身来,仰面朝天,任由雨水浇灌着自己。
还好,没有落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