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决心要做的事,别人是拦不住他的,顾鸩止他不能再等,他承认自己这次是私情大于公义了。
顾鸩止深吸一口气,潜去了水下,湖水冰凉的水丝像一根根细的银针,穿入皮肤。
湖下水草随着流水摆动,顾鸩止目光在地下搜寻,那红色的药材在岸上时显得格外醒目,但到了水里便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了。
终于他在一处礁石深处发现了那草药,顾鸩止的水性不大好,在水里待不了多长时间,握住手的匕首,快速游了过去。
这时候,林麟已经采到草药游上岸了。她对一旁望着西湖的段燕睇道:“麻烦大人派人将熬煮汤药的锅端来,这边一面采药一面就可以制解药了。”
她这样的确节省时间,便吩咐人去办了。
段燕睇看着周围的人心里总是不安的,陛下都下去找草药了,他一个知府竟然还敢愣在这岸上。索性也解了衣裳,系上了绳子,进到了水里。
衙役上前阻止,“大人,您做什么?”
段燕睇只管叫他们拉紧绳子,他闭上了双眼游到了潜水的区域,不停的扑腾挣扎,弯曲着腿,做出水很深的样子实则他一把腿伸直便可恰恰好踩到水底。
林麟走到岸边上,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您在做什么?”
“本官自然是要下去帮着采药!”
林麟一愣,噗嗤一笑,“想做做样子便算了,还不如来这边帮着熬药,省的给旁人添麻烦。”
没过半会,熬煮汤药的锅便都端来了,取水、点火、放入草药,一气呵成。
林麟在这边看着火候,段燕睇却依旧泡在水里露出颗头,四处摸索。
半柱香的时间后,潜入湖底的衙役们,带着草药纷纷上来。
林麟在岸边将如何熬煮解药的法子交给了太医,让他们学着样去做。
这时候,顾鸩止也上来了,他手里拿了不少草药,定睛一看旁边正在煮药的大锅,便过去问道:“药熬好了么?”
“还要等些时候,”她道。
顾鸩止应了一声,便对一旁刚从水里起来,拖着满身水草的段燕睇道:“药熬好了加紧派人送到行宫里来,朕得先回去。”
段燕睇不顾身上粘着的水草,作揖领命。
沈然之仰面躺在床榻上,望着窗外,没有阳光照进来,亦没有下雨的声音,想必今日是个阴云密布的天气,只是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如何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嗓子眼疼的厉害,嘴唇干裂的黏在了一起,一分开,便扯出了血丝,越是往上舔便越是口渴。只是他全身无力,一撑起身来,便无奈的往下坠。
他用手肘支撑起身子,向着床边缓缓移动,人还未下床,便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只见顾鸩止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了顺德。
沈然之不明白顾鸩止为何总是要这样,他手肘一软,无力地倒了下去。
顾鸩止疾步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不等他开口,沈然之却一面推着人,一面道:“你,怎么又来了?”
“你放心,这病不过人。”
他的唇上冒出细密的血珠,唇齿开合间,便溢满了整个口腔。
“你听……谁说的?”
顾鸩止简单与他说了外面的情况,见沈然之似乎没在听他说话,只是皱着眉头。
“怎么了?”
“水……”声音细若游丝。
顺德闻言,赶忙转身去倒了杯水来。顾鸩止扶着人让他背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沈然之接住了装满水的杯子,便往自己的嘴里灌,任凭水从嘴角便流出来,粘湿衣襟。
喝的急了,不小心将卡在喉间的水全部呛出来,瞬间脸色涨得通红,匍匐在顾鸩止的腿上拚命咳嗽。
顾鸩止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抬手按在他背上轻轻拍打。
好一阵子沈然之停止了咳,嗽大口的喘着气,又惜水如金的将剩下的水都喝了进去。
顾鸩止将杯子从他手里接过,递给了一旁的顺德,让他去门外侯着。
沈然之抬手,说道:“我无事……”
他方才不过是人求生的本能的反应,顾鸩止不知当说什么好,只是将人扶起,问道:“现在要好点了么?”
“唔……”
“再撑一会药就送来了。”
“唔……”
沈然之瞥了一眼顾鸩止湿湿的发髻,忍不住说道:“我以为,昨日将你惹恼了。”
顾鸩止轻笑一声,喟然道:“我没有恼,只是心切罢了。”
沈然之顿了顿,本来还想问话。外头的顺德却道:“陛下,药送来了。”
“端进来。”
沈然之双手接住他递过来的药,听顾鸩止道:“别急,慢着点喝。”
顾鸩止扭头问道:“那边情况如何了?”
顺德:“陛下您就放心吧,那边有知府大人在呢,已经派人将药端给了患有疫病的百姓喝下了。”
顾鸩止将沈然之手里的碗拿给他,“下去罢。”
沈然之喝下药后,顾鸩止让他平躺在床上,“你方才还想说什么?”
“你先下去擦擦头发罢,别染上风寒了。”
他虽没说自己也下去采药了,但沈然之看他湿了的发髻便知道。
顾鸩止忖道:“也好,那你……先睡会儿?”
沈然之略微颔首,拉着被子转过身去。
顾鸩止回到寝宫收拾完一切后还不得歇息,便又有人来求见。
他一劲去了书房,同下头的臣子商量修缮桂芳桥和搜查在井里偷渡者诸事。这边的事处理完后,另一边还有许多未批完的折子等着自己,他这一天算是从早忙到了晚,直到深夜才将这些日子欠下的奏折批阅完毕。
夏夜阑珊,蝉吱吱呀呀的鸣叫着。顾鸩止又不放心的去了沈然之的宫殿,只是他没进去,走到可以看到灯光的地方便停了。
许是昨晚的那没光的屋子在他的心上烙上了一块黑斑,他现在看到亮了灯的屋子就要安心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