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粥的热气一点点散去,沈然之一起身,伸出的手却又缩了回去。或许是因为他对那日放出的狠话,因而心怀芥蒂,所以便觉得不把粥喝了便对不起他。
顾鸩止对每个人都是一个样,或许他才不会在乎自己喝没喝呢。
话说,下边有人来报,说:“陛下,排出去招募修桥的工匠跑遍了临安城,根本找不到愿意出来修桥的人。”
“这是为何?”顾鸩止不解。
“原本是找得到人的,但是有几个像是专程要和官府反着来,说这疫病才刚过,上边还有一大堆烂摊子没有收拾,他们出了力修桥,官府才不会认账。这一番说辞下来,人就都散了。”
“这些人倒是会打算盘。”
眼下收拾临安城的烂摊子确实又要花费不少银子,他们哪来多的钱,去价高价聘请这些人来修桥。
看着这天像是又要下雨了。
“带朕去看看。”
好巧不巧顾鸩止刚一离开行宫,雨便下下来了,这临安城算是湿上加湿了。
顺德淋着雨,一路小跑到沈然之的寝宫,在外面道:“贵君,行宫外有人说想要求见您。”
求见他?
沈然之咳嗽着起身,不解地问道:“那人可有说自己的身份?”
”不曾,他们只是说您见到了便知。”
见到了便知,想来这人定是怕报上身份后,他便不见了。
“让他进来。”
沈然之起身披了件衣裳,坐在床边。他他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人既要见他却又怕自己不见。
外头的雨下的大了,西湖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收不住,白堤、苏堤上行人熙熙攘攘。临安可真是一个好地方,有了三生石,白蛇与许宣等故事的加持,更加添加了一层彩,像是这座城市自古以来就是人与人相逢、结缘的妙地。
一阵雷打下来,屋子里的烛火也吓得晃悠悠。
外头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像是来的不知是一个人。
门被人推开了,顺德领着人拖着一身水,进到了屋子里。
沈然之咳嗽之际,抬眸定睛一看,竟然是他们。
他们怎么会在临安。
沈月把沈青抗在肩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可沈青却是死活不肯下跪,沈月拉了他良久,他依旧不为所动。
“你们……”
沈青现在的脸色看起来不比沈然之差,人站着都像是要被外头灌进来的风吹倒了一般。
沈月给沈然之磕了个头,“然之……”
沈然之听他们这样喊自己的名字,到有些不适,两人这番作态定是有求于自己。
顺德在一旁轻声提醒道:“眼下改称呼为贵君。”
沈青轻嗤一声。
沈月却开不了口。
“不必,”沈然之道,“直说吧,来找我作甚?”
踟蹰良久,沈月才开口道:“然之,你救救沈青吧。”
“他如何?”
“沈青先前头部受了伤,我们在临安的这些日子又不幸染上了疫病,被隔控了起来,他的伤口一直没有得到治疗,而后便一日日严重起来。昨日那避疫汤送来之时,本就是那一锅的最后一碗了,沈青却把它让给了旁边的一孩子,他便只能等着下一轮。”
“如今疫病好了,却又被毒蛇咬了一遭,急需治疗。然解毒的麝香本就金贵稀缺,我们身上也没有带多的盘缠,他人都快撑不住了,眼下只有你能出面救他了。”
沈月见沈然之不为所动,连连磕了几个头,一面磕头一面拉扯沈青也跪下来。
对于他来说人在最无助的时候,面子什么的便都不重要了。
沈然之冷笑一声道:“现在让我救他,那你有想过你们之前是怎么对我么?”
“求求你然之,救救沈青吧,我们,我们也算得上是兄弟啊。”
沈青拉起一旁狼狈的沈月,险些也跟着倒下去,“沈月,我们走。”
沈月:“可是哥,你的身上的毒还未解。”
沈青:“咱们另想法子,这等忘恩负义之辈,不求也罢。”
沈然之转过身去,做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道:“你们走。”
“他现在可是天家的人,有皇帝的宠幸,我们不过一介草民本就不配和他说话,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顺德斥道:“大胆!竟敢在这行宫内口出狂言!”
沈月起身道:“沈然之你好狠的心,难怪当初沈家出事后你还能安然无恙的逃到我们家来,如今还嫁进了你的仇家,倒是过得享受,你心里还有没有半点是装着你们家和那些你的替死鬼的,我看你当真是乐不思蜀了。”
“让他们走。”沈然之再次道。
顺德:“贵君请你们出去,二位还愣着做什么,是要等着外头的侍卫进来请么?”
沈月出的这个主意是舛误百出的。
他扛着沈青出去,沈青快要不治而亡,他们在这里白耽搁了时间。看着沈然之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憋着一口气,像是要踩在对方头上才能消掉,只是现在身份悬殊。
可笑,沈然之他怎么会不在乎他们沈家,他简直在乎的要疯了。
为什么他都远离他们了,他们还是要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像落水鬼一样抓住自己的脚踝往下拽。
他的确忘恩负义,沈家收养了他,他却在十几年后这样对待他们。
沈青沈月走后,这里安静的异常,像是他们本就应该出现在这里让周围变得热闹起来的一样。
这时候,顺德在外面轻声道:“贵君,陛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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