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桐感觉到那双手在他掌心蜷缩了一下,又不动了。
“谁家好人出门会带热水袋和暖风机啊。”许骏行等了一会见他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吐槽道,“有电也没用。”
宋朝桐咧嘴笑笑。
于是握在一起的手悄然分开了。
遮住阳光的云层随风飘散,空气中的氛围突然变得更轻盈。
木地板上积着薄薄一层灰,包括钢琴和琴凳上。
许骏行从宋朝桐放在凳上的黑色背包里翻出一盒纸巾,简单擦了擦琴凳,满意地坐了上去。
琴凳很长,许骏行只占了不到一半。
那也是整个教室里唯一的座椅。
他示意宋朝桐可以来坐,宋朝桐摇了摇头,只站在钢琴的一侧。
他看着许骏行直奔钢琴而去,手很放松地搁在琴键上,时不时弹几个音。而对于那些练舞的器材则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仿佛下意识的回避。
“你上次说,你很小就开始练舞了?”他问。
琴音一顿。
许骏行面上似有犹豫之色。
“确实,练过中国舞,后来又去练拉丁。完全不一样。”他皱起鼻子。
宋朝桐只知道许骏行在团里的时候练舞很刻苦,粉丝为此很自豪,夸他一个主唱不是舞担胜似舞担。
却不知道许骏行小时候早有练舞的经历,这还是第二期直播的时候许骏行自己说的。
“你不喜欢练舞吗?”
“也还好……”许骏行说完又否定了自己,“小时候不喜欢。”
主要是从小就被安排着,这个比赛那个比赛,都要拿奖,所以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进去了。
他本人又没那么喜欢跳舞。难免有怨言。
那时,许父很严肃地看着他说,不是你说的吗,长大了一定要站在舞台上。我们都是普通人,想实现理想却不想付出怎么行呢?
小时候的他听了这话蔫巴了,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十多年后的他想明白了:
他确实想站在舞台上,但想以一个歌手的身份。
许骏行忽然话锋一转,扬起眉看着站在钢琴旁的人。
“你应该也不喜欢吧?”
毕竟宋朝桐可是出了名的唱跳双废。
宋朝桐本来好笑地看着他回忆过往惨痛经历……闻言一愣。
这可真是。原主的人设还在追着他跑。
他只好表情高深莫测地应下了这口锅,说当然不喜欢,那不都是公司逼着吗。
不过,真实的他,也确实不太会。
基本只跟着老师简单学过两节课,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很协调的手脚,一跳起舞来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人应当学会扬长避短,于是他愉快地放弃了勉强。
——不过现在所处的舞蹈教室却是他非常熟悉的。
他在不同的剧组,不同的老师指导下,度过了很多的日子。
印象的最初是艺考的老师,是一个很严肃的女人,对学生要求很严格,宋朝桐算是她挺满意的一个了。她很会化妆,有很漂亮的颈部线条,每次出现在舞蹈室里都是一副很有气色,再工作48小时都不会累的模样。
乖得像绵羊一样的学生们在她的指挥下做形体或是台词练习。
再后来他考进了戏剧学院,开始接戏。
一开始也演一些古装,只是没什么水花。其实那时他的演技比起现在真是差远了。就是一个普通的表演专业的学生摸索中的产物。
可能也就比原主的瞪眼张嘴颤抖三板斧好一些些吧。
这当然是不行的。
用心一点导演就会叫老师来指导演员的仪态,宋朝桐在那时候学会了怎么走四方步,怎么不怒自威,如何坐如何卧……
更多的是怎么说话,怎么接对手的戏。老师让他每天对着镜子练习,他录下来以后才发现以前讲得有多不自然。
从那一两年开始他逐渐有了点名气,开始有人称赞他的角色和演技,他也觉得终于摸到了演戏的门槛。
神奇的是从他走进这一行已经过了四五年,才刚觉得入门。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第一次有导演选中他演电影男主。说来他的运气也真好,正好处于一个刚步入观众视野的阶段,却没留下深刻印象。
导演到处寻找有记忆点可塑的新人,于是找到了他。
他做了很多准备,况且男主的个性本来就和他有许多相似之处。信心满满地去,开机第一天导演的眼中却出现了隐约的失望。
“你还是在演戏。”导演叹着气,“可你得成为他才行。”
他似有所悟,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依旧不满意。
有一场戏是男主疯狂地追着摩托车跑,可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那辆车上的人偷走了他的东西。
人当然追不上燃料驱动的发动机,语言不通,他越追摩托车上的人越害怕,大骂他听不懂的脏话。
他追着不确定的答案,终于追不动了。
摩托车扬长而去,而他失去了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在惨白射灯的注视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回去。
男主真是个苦命人。背井离乡的苦命人。
人在极度紧绷的时候往往会做出很多旁人不理解的事情。
宋朝桐看到剧本的时候觉得真不可思议。他仅凭着莫名其妙直觉就去追车了吗?他有没有想过东西可能掉在地上了?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偷的?不去找警察吗?
这场戏跑得宋朝桐气喘吁吁,拍了十八遍。太累了,他真是一遍一遍数着,每次都希望这一条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