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中,两人相对无言。
几息之后,蒲忻澜咳了一声,神情有些许尴尬地道:“你能不能把你的灵识收回去?一直在我身体里窜来窜去的。”
喻逍漓道:“不能。”
蒲忻澜被他的直白噎了一下,他幽怨地道:“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
喻逍漓实事求是道:“师兄不觉得是自己提的要求不合理吗?”
“怎么不合理?”蒲忻澜抱起双臂道,“哪个正经人会随便拿自己的灵识钻别人身体的?”
喻逍漓静静地看着他,淡淡地道:“师兄若是不喜欢,可以直接把我的灵识弹出去。”
蒲忻澜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说出这句话的,他略感无语地道:“你在说什么憨话,你不会受伤吗?”
喻逍漓温和一笑道:“嗯,没关系。”
蒲忻澜沉默了片刻,认命似的道:“……行,你赢了。”
但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任谁身体里多了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会不自在,况且灵识对于修炼者非常的私密,它连接着内府识海,相当于一个人内里的五感,除却特殊情况,互通灵识的行为只有双修的道侣会做。而蒲忻澜现在应该是特殊情况中的特殊情况,因为他只是单方面的被通灵识,并且对方是个脑抽了的无赖,他还不能还手。
蒲忻澜正低头沉思着,喻逍漓忽然凑上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师兄,你这个态度,真的会让我得寸进尺。”
蒲忻澜看着这双突然出现在眼前漂亮眼眸,只觉心弦蓦地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喻逍漓的眼窝深邃,沉静的瞳眸犹如波澜不惊的幽冥之海,就这么看着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错觉。
蒲忻澜承认这就是这双眼睛的魅力所在,但这是他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这种仿佛浸没在海水里的炙热,它不是那种乍然之间的扰动,而是一种能够沁进心扉的煨烫,它不会随着时间湮灭,只会愈发的刻骨铭心。
但是……这说的是什么话?
蒲忻澜一把将喻逍漓的脸推开了,没好气地道:“心疼你你还来劲了是吧?”
喻逍漓拿下他的手握在掌心,再次凑上前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而后退开了,他神情镇静,眸光却闪烁不定。
蒲忻澜愣了好半晌才道:“好一个得寸进尺……厚颜无耻……”
“怎么,把我的手抓那么紧是怕我打你吗?”
喻逍漓眼神示意:“师兄还有一只手。”
蒲忻澜当真扬起了手,落下去的势头很足,结果到跟前也只是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他自己也觉得很没意思,垂下手斜觑着他道:“小子,试探我是吧?”
喻逍漓没有否认,他另一只手伸到蒲忻澜的胸前,握住了他的一缕发丝,把玩儿似的将发丝绕在了手指上。
蒲忻澜低头看着喻逍漓莫名其妙的举动,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片刻后,喻逍漓笑了一声。
蒲忻澜不明所以地瞧着他:“好玩吗?”
喻逍漓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放开了他的手和头发,倾身抱住了他。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蒲忻澜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尝试着伸出手环住了喻逍漓,他感到自己被一阵带着淡淡酒香的气息紧紧包裹住了,他知道那酒香并不是沾染的酒味,而是岁月浸润的醇酿,年少时他一句“好酒配好眠”,他就为他酿了四百七十二年的酒。
他感受着独属于喻逍漓的气息,轻轻抚了抚他的背,道:“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嗯?玉灵君?”
喻逍漓的胳膊圈紧了他的腰,他道:“嗯,你说是就是吧。”
“呃……你勒死我了……”蒲忻澜拍拍他的手道,“好了,松开了。”
“我不想……”喻逍漓赖在他的身上不起来,把脸也埋进了他的怀里,“你先别动……你的灵息很乱……”
蒲忻澜一顿,轻轻“啊”了一声,莫名心虚道:“怎么乱了……”
喻逍漓正感受着探进蒲忻澜体内的那一丝灵识,听闻蒲忻澜的话语,他微微一愣,明白了他语气中的欲盖弥彰,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不合时宜地失陷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闷声道:“师兄,你的心跳的好快。”
蒲忻澜矢口否认:“废话,你这么压着我,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喻逍漓知道他在口是心非,但也不敢真的这么压着他,灵息紊乱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他也不敢拿他师兄的身体开玩笑。
喻逍漓直起了身子,看着蒲忻澜笑了起来:“可是师兄的脸也好红。”
“你放屁,”蒲忻澜狡辩道,“我这是喘不上气憋的。”
喻逍漓的目光移向蒲忻澜同样泛红的耳朵:“那师兄的耳根……”
蒲忻澜恼羞成怒地锤了一下床:“你闭嘴。”
喻逍漓弯着眉眼,抬手捏了一下蒲忻澜的耳垂:“很红。”
蒲忻澜一把抽出背后的软枕“嘭”一下就砸到了喻逍漓的脸上:“没完了是吧!”
喻逍漓接住了软枕,又轻轻塞回了蒲忻澜的腰后,尽管蒲忻澜故意耍性子让他滚远点,在他扶住蒲忻澜的腰时后者立马就老实了。
蒲忻澜骂道:“老大个人了,没脸没皮的。”
喻逍漓领骂领的轻车熟路,挨师兄的骂和挨师兄的打他都乐于接受,用蒲忻澜的话来说就是贱得慌,但对于这句话他也很乐意听。
“师兄别动气,”喻逍漓道,“我不招你了。”
蒲忻澜正准备说什么,丛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师尊,师伯。”
蒲忻澜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抬手指了指喻逍漓,没再说话。
“进来吧。”喻逍漓对着门口道。
丛苋端着一个漆盘进了厢房:“师伯,我做了碗汤面,味道比较清淡,不过这个鱼汤很鲜,应该还是合您口味的。”
和蒲忻澜吃过饭的人都知道,他的口味比较重,喜欢偏辛辣的菜,不过作为一个病人,丛苋还是觉得忌点口的好。
“闻着就很香。你放那就好,我下去吃。”蒲忻澜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
丛苋顿了一下,见喻逍漓点了下头,便将漆盘端到了桌子上。
蒲忻澜注意到这师徒俩的“眉来眼去”,不客气地乜了喻逍漓一眼。
喻逍漓忙殷勤地扶住蒲忻澜的胳膊,道:“师兄,我扶你。”
蒲忻澜没有说话,虽然他不想搭理喻逍漓,但他整个人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由着喻逍漓把他扶到了桌边。
蒲忻澜其实没什么胃口,但面前的鱼汤闻着确实很鲜,他尝了一小口,倒也鲜嫩可口,他抬头看向丛苋道:“嗯,很好吃,苋儿辛苦了。”
丛苋笑着摇了摇头:“应该的。”
蒲忻澜正吃着面,江意迟回来了,她走进厢房道:“什么东西好香啊?”
丛苋道:“我做的鱼汤面,锅里还有,师姐要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