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室技术科老岳是江苏人,讲起话来絮絮叨叨又有些南腔北调:“……被害人男性,二十八岁到三十二岁之间。身高一百七十二公分,体重约六十八公斤。死因是被锐利铁器从后背突然刺入左心房致死,结论当然是他杀。根据尸腐程度推断,死亡时间发生在尸检前的八十一小时至八十五小时,也就是说,死亡的时间应该是七月十四日晚九点左右的样子……”说着,放下尸检报告摊开一迭彩色照片指点,“被害人的右手关节有轻度的淤血,身体其他部位没有任何搏斗痕迹。锐器是从这个地方刺入心脏的……被害人死后又被相同的锐器屠戳。”
“胸部,腹部,共计九十二处,都是贯通性的。然后,被用刀子割掉生殖器,戳烂眼睛……至于首先致命的凶器究竟是什么现在还难以断定: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刀子……”
未等法医说完,陆千骏抢过话头:“多么残忍!肯定是情杀无疑!”见众人没有反响他又环视了一下四周,“不然,为什么要割生殖器?”
郑劲松的眉头飞快地蹙动了一下:"老岳,请接着介绍,解剖的情况。"
“好的。”法医老岳又继续讲述:被害人胃里残存着未消化尽的花生米、鸡蛋、米饭及少量的葵花子;胃液里含有少量的乙醇成分;被害人血型为B型,生前曾做过育肠手术……
又是陆千骏抢话头:“可以想像,被害人是在醉酒的情况下,被人挟持到山里残杀的!”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断,他望了望副局长范克明。
范克明笑而不语。
郑劲松愠恼了,他看了看范克明,盯着陆千骏一字一顿说:“案情讨论,应该在情况汇总之后进行。我们干刑侦工作,要从事实出发,绝不是可以想像更不是写小说!”
郑劲松的话在小小的会议室里引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好半天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咳嗽,室内静得能真切听到纸烟吱吱的燃烧声音。
郑劲松的脾气,各位是知道的。三十八岁的刑侦队长,但凡他所看不惯的事情,你很难说服他改变观点。有人说他固执,有人说他“不懂事故”迂腐不会变通,也有人说他正直刚烈,还有人说他“胆大抗上”……
不管怎么说,郑劲松知道,这小子初来驾,大大咧咧,太不定性!眼看着郑劲松当面指责局领导给刑侦队塞进来的一个天真但不可爱的大小子,范克明打着哈哈说:“心直口快也不错。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孩子的心眼还是挺灵透的…”
副局出来解围!陆千骏觉得尴尬,意识到不妥,不再说话了。
情况汇拢完毕,郑劲松说:“以蓝,你来说说你的看法。”
“是。……根据现有的证据来分析,我认为这是一起J情引起的凶杀案,其中含有相当的报复成分;当然,不排除拦路抢劫或其他因素,但可能性很小。被害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刺身亡,凶手戳尸后又移尸到第二现场,扒去衣服,再次屠戳尸体。由于凶手与被害人之间有着很深的奸情宿怨,才出现这种极其残忍的杀人手段。由此可以推断,凶手和被害人必然相识。这是一。
二,从犯罪手段看凶手杀人毁尸之后把现场仔细清扫一遍,任何成型的物品都没有留下来,这说明凶手在疯狂的冲动中理智是清醒的,也是早有预谋的。凶手在死者眼里留下弹簧刀而没留下一丝指纹,他是有意识地留给我们的,带有某种示威的心理。凶手心狠手毒,胆大妄为,从容不迫,很有可能是个有前科的犯罪老手。我认为现在应该首先查明死者身分,调查死者在生活作风以及私生活方面的问题,然后再有的放矢地寻找嫌疑人,开展侦破工作。”
范副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文质彬彬的姑娘的发言,眉开开眼笑看着郑劲松:”不错嘛,严师出高徒,大有长进,大有长进哪!”
何以蓝讲过之后,人们也各抒己见,会场上气氛活跃起来,时而出现激烈的交锋。
陆千骏原本想等一等再发言,况且何以蓝的分析也並不是无懈可击,但他的嘴终于奈不住寂寞,又想起了自己亲手在现场上寻找到的物证:“我来补充一点:被害人身上穿的银灰色涤沦衣服,是不是可以做为一条重要线索?”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没有采用肯定句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