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一边仔细搜查一边说:“上午在青皮的住处发现了血衣和手术刀,墙上也有没处理净的血点儿,猛一看是杀人现场。但仔细一检查,我觉得墙上血点的走向不对。不是由低向高喷溅而成而像是人站着乱甩上去的。而且血点分布毫无规律。我想青皮如果真的精于计划,干事利索,为什么不销毁血衣这个容易销毁的东西?如果他有信心,认为我们一时找不着他那他外逃之前为什么还不销毁?会不会有人嫁祸于他呢?如果真有另外一个人,那是谁?我立刻想到刘辉。”
“是刘辉说曹勇和青皮在一起吃饭。但曹勇是个逃犯,本地熟人又多,不大可能下馆子。我分析了刘辉这个人,第一,他外语好,多次出国,有可能装成外籍华人搅乱我们视线;第二,他离婚独住有解尸条件;第三,他是这个案子牵涉的所有人当中水平最高、脑子最够用的。作这样的案不靠勇而靠智。中午我拿着曹勇的照片来这儿调查,邻居都说没见这样一个小伙子来过。厂领导也没有发现刘辉这两天情绪有什么反常。我不甘心,在楼下的垃圾道里找了半天,找到几个酒瓶子,有的已经摔破了。我让这个单元的住户辨认,两个破酒瓶子他们不知道是谁的,其他的都有主儿。我把这两个破酒瓶拿到技术处,上面提出了曹勇的指纹。曹勇显然在刘辉家喝了酒。”
“啊!”陆千骏恍然大悟,“是刘辉在骗我们!”
老陈继续说:“这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刘辉一直闷在家里不出来。我叫厂保卫科的同志来他家,骗他去保卫科说是了解曹勇的情况。一个同志装作上厕所,把厕所的窗户插销打开了。”老陈回身把厕所窗户指给陆千骏看:“我翻进来一看,刘辉切好的肉堆了几小盆,牛肉、羊肉、猪肉都有。再仔细一看我就明白了。因为根本不用化验就看得出是人肉。我们为什么一直找不到曹勇的肉,现在才有了结论——刘辉是这么销毁的……否则死尸不好处理。”
陆千骏叹了口气,指着塑料布上的颅
骨问:“这是青皮吗?”
老陈点头道:“应该是。青皮肯定是二十三号晚上和曹勇一块儿被刘辉杀了。”
“那上午三赖说见了青皮是撒谎吗?”老陈摇头道:"不是撒谎。外籍华人的出现就告诉我们不能忽视刘辉的化妆才能。刘辉和青皮一样瘦,只要眼镜一戴大胡子一粘,青皮的金戒指又在他手里,再穿上雨衣,三赖也分辨不出来了,反正青皮已经死在刘辉手里,刘辉可以尽情拿青皮做文章,包括董芳玉门上的字条,肯定是刘辉写的。”
老陈走到刘辉的单人床边,用脚踢出几块生铁,说:“抛尸时他肯定把这些玩艺儿装上,影响了我们对脚印的分析。”
“好小子!”陆千骏说:“差一点儿把我逛到广州去了!这桌酒席一散,那帮肚子一饱,我们就少了一个重要的证据。不过,刘辉连杀两人,动机是什么?曹勇和青皮怎么会跑到他这儿来喝酒?”
“不知道。”老陈说。
分局刑侦办公室灯光明亮。此时是二十七日清晨五点半。刘辉戴着手铐,闭着眼坐在一张没靠背的方凳上一动不动。
这一夜刘辉像哑巴一样任凭老陈和陆千骏如何问,总是一声不吭。陆千骏实在熬不下去,两个小时前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老陈狠吸了两口烟,扔掉烟头,站起身对刘辉说:“你不说也罢,证据确凿一样定性。”
刘辉忽然开口道:“如果我提供给你们一些情况,帮了你们大忙,很可能挽救别人生命,你估计怎样判我?”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闷。
“你应该先交待。”老陈冷冷地说。
“我要先谈条件。”刘辉寸步不让。
“怎样判是法院的事。”
“我知道,我只是让你估计。”刘辉两眼一闭。老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足有好几分钟然后一字一板,口齿清晰地说:“你罪孽深重恐怕难免一死。……这是我的估计。”
刘辉毫无表情的脸抽动了几下,随即又变得平静。他闭眼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好。你还算诚实。这些年诚实的人不多了,特别是面对一个罪犯。其实既然干,我就不怕死。这样吧在临死前我也诚实一下,给社会做点儿贡献。我,和曹勇还有青皮无怨无仇。之所以如此干,是受人之托,不得已而为之。人生对我来讲,真像一场梦,一场噩梦……!”
审完刘辉天已经大亮,而且晴了。老陈走出审讯室,见吕秀菱拿着一袋热腾腾的早餐坐在长条椅上正冲他笑。老陈抱歉地摇头道:“案子有了新发展还牵涉到许多人,我还要继续干。”
吕秀菱满脸柔情地望着老陈微笑,一句话也不说。老陈莫名其妙:“你这丫头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咋不说话?”
吕秀菱充满感情地望着老陈,只说了一句:“舅!累了吧。吃点东西,顺带回家休息会儿吧。保重身体要紧。”
老陈回到家将吕秀菱事先为他叠好的一堆衣服放到沙发一头,侧身躺下,一个多余动作也没有,闭上眼就立即睡着了。吕秀菱觉着眼睛有些湿润。她站在旁边久久望着表舅那张憔悴而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