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百。”
刹那间,整座控制中枢亮如白昼。
“靠,闪瞎老子的眼!”关一白对着突然打开车灯的黑色轿车挥拳,他像只穷途末路的狼,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的精神当场崩溃。
上面已经派人来了是什么意思?这人是能修理海路通道还是只能来问他罪的?指挥中心真上报东海科研所的情况了吗?蒋明川为什么对自己的质问闪烁其词?凯瑟琳又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被上级组织召回?
他站在指挥中心大楼的公共停车场入口,正前方的倒霉车主正是刚结束加班的胡宇宁。胡宇宁没理解对面五大三粗的男人为什么对自己的车灯如此应激,但牛马的一天让他的怨气在这一刻抖升——
“X的,哪来的傻X!”他翻了个白眼,开启驾驶座的指令,还不忘探出车窗回击,“有病治病,没病赶紧滚!大晚上的挥拳头吓唬谁呢?!”
黑色轿车长鸣一声,消失在停车场蜿蜒道路尽头的出口处。
挥拳头的关一白听此,差点气急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倒在现场。
叮。
叮叮叮。
手环响起警报。
关一白大口大口深呼吸三次,才接通研究所的内部通讯。
对面听起来很焦急,还带着颤抖的哭腔:“连上了……连上了!关一白,你快回来……”
关一白皱眉,还没反应过来凌玲的意思:“什么连上了?”
凌玲几乎要哭出来:“超级电脑!我们和深海基地连上信号了!”
“关欣她——”
“关欣还活着,大家都活着……所有人都活着……”凌玲再也止不住眼泪。
巨型显示屏上重新加载的健康数据,表明深海基地的所有人都还有生命体征。明亮的陆地控制中枢区域,苦苦等待的工作者们相拥而泣,有人向凌玲递去纸巾,凌玲却没有动,她的目光全部聚焦在屏幕最左侧的健康数据板块。
那块数据方框的左上方,赫然标着两个字——
关欣。
关欣还活着。凌玲多日积压心头的料峭冰雪倏地融化,从心脏逐渐蔓延至眼眶,最终,猩红的眼眶溢出了多日的惊惧。
她攥紧了口袋里的信件。
关欣坚决的模样在她的脑海浮现。海路通道关闭前,关欣曾匆匆追上她的脚步,在监控死角塞给她一封信。
她说,如果我回不来,请你一定要将它交给哥哥。
她那日语气太过严肃,凌玲回到陆地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可意外就是来得如此突然。
好在,关欣还活着。
……
“……关一白,”通讯那头稳重的中年男音传来,关一白下意识屏息,这是他面对父亲时一贯的反应,“你还记得你接受科研所时,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关一白没吭声。在不知道父亲言外之意的情况下,关一白从未有过贸然回答的冲动。
父亲的形象在关一白心中总是不怒自威的,即使他已经二十七岁,却仍然不敢公然违抗父亲的指令。
“我告诉过你,不要惹是生非。”
关一白赶紧说道:“科研所的一切都正常,今天我在指挥中心失态……只是因为关……只是因为指挥中心迟迟未对深海基地的事故进行处理!父亲,你是知道人类极限的!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性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都只能活一周左右,何况是——”
“关一白!”那头深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听上去对东海科研所的近况不甚满意,“你以为只要你安分守己就行了吗?指挥中心,军区,监察办,哪一个没有压你一头的权限?指挥中心已经盯上关家了,你还像个白痴一样单纯!”
“……什么?”
“管好你妹妹。”
前段时间关欣述职结束时的表情突然出现在关一白眼前,关欣在害怕,可关一白却以为她只是害怕回程的黑夜。
急促喘息的缝隙间,和关欣有关的一切都开始像老旧影片那般闪过他的脑海。
关欣的天赋在幼时就得以显现。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关欣都完美碾压比自己大几岁的哥哥。可关父的一句“女孩要那么聪明干什么”,关欣开始退居幕后,而关一白则成了关家鼎力培养的未来接班人。
他突然想起自己出国前,关欣站曾在国际机场的安检口流的泪。四下无人,那是关欣最后一次向他吐露真心。
父亲的斥责仿佛成了关欣异常行为的局外音,彻底撕破关一白一直回避的事实——
关欣并不信任自己。
这是事实吗?关一白不知道。
关一白只知道,少年时期机场分离时,关欣说的是——
“哥哥,真羡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