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弯腰扶她起来,瞧着她的脸打趣道:“怎么还哭了?”
富察皇后不好意思地擦去眼角泪珠:“皇恩浩荡,臣妾感激涕零,一时失态,您别笑话我。”
弘历笑了笑,道:“听说勤老太妃病了,她怎么样?”
富察皇后道:“太医说是悲伤过度,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她叹了口气,柔声道:“太后和臣妾去看望的时候,老太妃躺在床上,以泪洗面,心如死灰,是听闻皇上您要把弘曕过继给果亲王,让十七叔香火不绝,才重新生出了希望,有力气起来谢恩。”
弘历听得浑身舒畅,嘴角几乎压不住:“是,虽说有宫里养老,但老人家也确实需要一个指望。”
这时,和敬公主上前,下蹲行礼:“汗阿玛,儿臣想向您求一个恩典。”
“哦?”弘历看看和敬,又看看皇后,也摆出一副严肃模样,“你说说看。”
和敬抬起脸,表情认真,口齿清晰:“昔日儿臣在勤老太妃膝下承欢,深感慈母爱子之心,如今十七叔公逝世,勤老太妃伤心,儿臣也跟着伤心,所以儿臣想恳求汗阿玛,允许勤老太妃出宫扶棺送葬,送十七叔公最后一程。”
弘历恍然。
于情于理,是应该让勤老太妃出宫扶棺送葬的。但因为前朝事多,弘曕过继也是刚刚才拟定下来,后宫的事就一时没顾得上。
不过这事,皇后跟他说一声就行了,干什么还让和敬特地求个恩典?
他看见皇后温柔含笑的眉眼,思绪一转,就都明白了。
弘历沉默片刻,笑着对和敬说:“知道你有孝心,朕准了,让勤老太妃出宫为十七叔扶棺送葬吧。”
和敬道:“谢汗阿玛恩典。”
富察皇后总算了结心头一件大事,高兴地下蹲行礼:“谢皇上恩典。”
弘历:“行了,都是自家人,不用一直跪来跪去。”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家常话,主要是弘历向皇后了解后宫的最近状况:太后怎么样?后宫那些妃嫔怎么样?皇子皇女们怎么样?内务府有没有尽心办事?底下那些太监宫女们有没有逾矩犯错?等等。他忙,富察氏性情温柔又能干,后宫琐事交给她,他掌握大方向就行。
吴书来上前禀告:“皇上,日讲起居注官张大人求见。”
富察皇后带着和敬公主告退,弘历道:“宣。”
起居注官,通常由翰詹日讲官员兼任,负责记录皇帝除个人私生活之外的一言一行,每天皇帝早膳前上班,皇帝晚膳后下班。
之所以是这个要求,是因为弘历经常早上去跟太后请安,晚上又去侍奉太后进膳。皇帝与皇太后之间的公开活动,属于政治活动的一部分,起居注官需得记载。
张大人进殿行礼,奉上起居注册,弘历翻开,拿起毛笔,一边看一边删。
看到最后‘和敬公主请旨恩准皇祖勤妃出宫……’时,他眉头微皱,一笔划掉,册子扔给吴书来。
“重新誊抄,再送翰林院盖章保存。”
张大人打开一看,朱红色的竖线划得整页整页都是,辛辛苦苦记录四五个时辰,皇上大笔一挥,直接砍掉二分之一。
他眼角抽搐,有心想说,按照规定,皇帝是不得查阅删改起居注的。
但是转念一想,算了,哪怕与世大夫共天下的宋代也未能阻止官家审阅起居注*,更何况现在?
他苦读半生科举入仕,好不容易进入翰林院,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丢了官帽。
张大人磕头应是,捧起起居注册到角落里重新誊抄,又奉给皇上审阅过,便把册子送到翰林院盖章封存,然后就散值啦!
他哼着小曲踏出翰林院大门,往家的方向走。
晚上吃什么呢?御膳那一品挂炉鸭子看起很不错啊,那就去吃烤鸭,再配2两酒小酌……
第二天上午,两封手谕由六科给事中抄发给中央各部院,由专人下达到阿哥所永璜处,阿哥所弘曕处,果亲王府,慈宁宫勤老太妃处,慈宁宫谦太妃处等。
慈宁宫,谦太妃接了上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