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妃照了照镜子:“你又用这种技法?”
魏敏一愣:“可是不妥?”
六年前,她在嘉妃面前显露出现代理念的化妆术,嘉妃十分喜欢,却只在私下要去见皇上时让她画。
其余场合尤其是正式场合,嘉妃仍然像以前一样扑一脸白粉,描柳叶细眉,点樱桃小口,让自己独特的风格掩盖在千篇一律的妆面之下。
魏敏最开始不理解,后来才慢慢领悟。
嘉妃实在是聪明又谨慎。
皇宫里有一种奇怪的风气,就是表面上尊崇满蒙文化,实际上喜欢汉文化。全因为乾隆,心口不一,上梁不正下梁歪。
恰如皇帝的新衣,谁都不敢戳破,谁戳破了皇上恼羞成怒,大家就都要倒大霉。
尤其在正式场合,出席的不止有宫妃,说不定还有朝廷命妇。
嘉妃特立独行,叫那些外命妇看见了,回去说给自家丈夫听,又或者在京城里带起一股‘歪风邪气’,其后果不是嘉妃一个小小的宫妃能承受的。
她担不起这样的风险,自然就要谨慎。
魏敏道:“是奴才思虑不够周全,奴才这就给您改过来。”
嘉妃挡住魏敏伸过来的手,揽着镜子左照右照。
她实在喜欢今天的这副妆容。
在敏阳的手底下,仿佛她增长的岁月并不是衰老,反而化为了一种优势积累在了眉眼里,叫她即使面对满后宫新进来的年轻妃嫔,也有一份底气在。
不像莲常在,日日捻酸吃醋,积怨在胸,连面相都变了。
嘉妃迷恋不舍地看着镜子里明艳成熟的大美人,压根不舍得让敏阳擦掉。
她想了又想,永珹已经6岁,自己也成了四妃之一,怎么着都比以前一个小小的嫔有底气。
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惹得皇上不高兴,自己认个错就完了,还能把她怎么样?
嘉妃想了又想,想到明天出席六阿哥的百日宴,她一出场就抓住所有人的目光,将纯妃的风头抢走一半,心里便痛快不已。
“不,你不用改了,明天就这么打扮。”
“是。”魏敏小小地捧了一句,“明天六阿哥的百日宴过后,许多内外命妇晚上回家,该辗转难眠了。”
嘉妃矜持地弯起嘴角,眼角眉稍却透出十分的期待。
第二日,六阿哥出生满一百天,庆祝百禄之喜,景仁宫宫门大开,沿宫道侍卫和内监十步一岗地守着。
许多外命妇早早递了牌子进宫,还有一部分王公贵戚,如皇上的五弟和亲王弘昼,幼弟果亲王弘曕等都来了。
嘉妃乘坐妃仪仗抵达景仁门前面的景耀门,魏敏殷勤地将她从肩舆上扶下来,王总管和寿公公在前面开道,其余的奴才跟在她的后面。
不过景仁宫就这么大,贵人来得太多,奴才们便没地儿下脚,所以嘉妃便只带了魏敏丽静两个宫女、王总管等四个太监进去。
“嘉妃到——”
里头的太监宫女,打千的打千,蹲安的蹲安,更有许多贵人循声望过来,视线落在嘉妃脸上,然后就不动了。
聪明谨慎如弘昼,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然后很快便移开了眼睛;娇纵天真如弘曕则跑过来,好奇地问:“嘉皇嫂,您今天怎么那么漂亮啊?”
嘉妃笑弯了嘴角,慈和道:“本宫新得的妆面,六叔觉得如何?”
弘曕惊奇地瞪大眼睛:“皇嫂化了妆面?我竟半点儿都看不出来。”
嘉妃掩嘴轻笑。
宴会上的成年男性大多都是爱新觉罗宗室,他们都很有分寸,嘉妃再好看也只看一眼便不看了,关注她更多的是外命妇和后宫的妃嫔们。
嘉妃一路往里走,一路享受着她们惊艳探究的目光,直到走进正殿,见到纯妃。
“纯妃姐姐。”
嘉妃轻轻握住她的手,行半蹲之礼,敏锐地察觉她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纯妃和柏贵人同是江南送来的民籍汉女,但段位却不可同日而语,她比嘉妃还要聪慧、谨慎、善于忍耐,这么多年来从没犯过一丁点儿错,反而让皇上越来越喜欢她。
嘉妃奈何不了她,便只能弄些小手段恶心一下她,让自己出一口郁气。
“恭贺六阿哥百禄之喜,这是妹妹特意为六阿哥准备的礼物,希望六阿哥长寿平安。”
王总管打开寿公公双手捧着的檀木盒子,里面有一个金光灿灿的长命锁,还有一对手环和一对脚环。
传说长命锁、手环、脚环都能拴住小孩子的命,不让阎王爷带走,寓意特别好,是最不容易出错的礼物。
纯妃仔细看了看礼物,唇边带着柔和的笑:“妹妹有心了,谢谢妹妹。”
嘉妃笑眯眯地说:“姐姐客气了。”
她走到摇摇车旁边,褪去护甲轻轻摸了摸婴儿白嫩可爱的脑门。
“六阿哥真可爱啊。”
她明艳灿烂地笑着,周围有一半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