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敏抿嘴一笑,将织袜子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弘历转身坐下,抬起一只脚踏在椅子边缘,放松肆意地问郎世宁:“这袜子,与你见到法国货相比,可有什么差距?”
郎世宁摇摇头,谦和道:“并无什么差距,只是在花纹样式上略有不同。”
他诚恳地说:“令小主只听皇上您讲了一回,便原模原样复原出了法国的针织技术,实在出乎臣的预料。泱泱中华,果然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连女子更加灵心慧性。”
弘历哈哈大笑,抬手一挥:“小道罢了,她一个女人,成天也只能研究些胭脂水粉、衣料配饰,不值一提。”
魏敏露出完美的笑容,仿佛没有听出皇上口中的轻视。
她笑着问郎世宁:“大人,法国的袜子,花纹样式是什么样子的呢?”
郎世宁想了想,说:“法国贵族,尊崇白色。他们穿的袜子,大多数都是白色的,而且小腿处也会紧贴皮肤,故而没有刺绣。不过法国有一种独特的钩针织法,可以织出镂空的图案,用在袜沿、领襟、袖口等处做装饰,叫做蕾丝。因为这种织法非常耗费人力,所以相当昂贵,只有贵族才用得起,与中国的刺绣有异曲同工之妙。”
魏敏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神情:“哦?郎大人可不可以跟我细讲一讲,这种蕾丝是怎么织出来的?”
弘历歪头插话:“哦?你又有兴趣了?”
魏敏两眼弯弯,温柔道:“是呀,臣妾想复原出来,给皇上织一双带有蕾丝的袜子,不知道皇上是否喜欢?”
弘历一本正经道:“喜欢,怎么不喜欢?那朕就等着。”
魏敏这次是真笑了,保证道:“您放心,臣妾一定能织出来,不辜负皇上的期待。”
郎世宁摇摇头,无奈道:“令小主恐怕要失望了,臣虽然见过法国的袜子,但不清楚它是怎么织出来的,没有办法让小主参考。”
魏敏:“那郎大人有相关的书籍或者袜子的图片吗?也能作为参考。”
郎世宁回忆片刻:“很遗憾,没有。”
魏敏没有放弃:“那郎大人是画家,见过法国的袜子,能帮我画一张,让我参考吗?”
郎世宁笑了:“这个可以。”
魏敏立刻开心起来,热情道:“多谢郎大人,我来给郎大人磨墨。”
郎世宁顿时吓得连连后退:“不敢不敢,怎敢让小主屈尊降贵?臣自己来就行。”
魏敏一怔,如春水般的杏眸快速划过少许复杂情绪。
是她一时高兴,忘记了自己还是乾隆的妃嫔,失了分寸。
魏敏扯了扯嘴角,默默走到弘历身边,微微屈膝小声道:“臣妾刚才逾矩了,皇上恕罪。”
弘历一挥手,没当回事。
郎世宁画完了,魏敏拿着画告退,远离谈起政事的两人。
此后数日,魏敏接连被翻牌子,下午只要皇上宣召后宫妃嫔侍膳侍寝,必定是她。
令贵人再得盛宠,令后宫众妃频频侧目,魏敏偶尔也会听到一些酸言酸语,不过她不在乎,有嘉妃庇佑,高位妃嫔也没办法为难她。
这日早上,魏敏随嘉妃去天地一家春向皇后请安。
闲聊片刻,皇后突然问她:“令贵人,本宫给你的三本书,你看完了吗?”
魏敏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遭了,这段时间一直忙于给皇上织袜子,后来又数日忙于伴驾,那三本书她就看了两眼宫规,其余的全忘脑后了。
皇后是后宫之主,她赐的东西没看,和目无尊长有什么区别?好大的一个把柄,硬是让皇后一把就抓住了。
魏敏硬着头皮赔笑,企图描补过错:“回皇后娘娘,不是嫔妾不想看,是嫔妾不识字。这么大的后宫,也不知道能找谁教导嫔妾?”
富察皇后道:“你不识字?那你怎么不早说?”
魏敏语塞,小声嘟囔:“怪丢脸的……”
富察皇后温和的眉眼露出少许无奈:“这有什么丢脸的?你一个女人家,不识字多正常。后宫这么多妃嫔,也不是考状元考进来的。”
魏敏立刻蹲下,谦卑地低下头:“是嫔妾想左了,没有完成皇后娘娘您的嘱咐,请您降罪。”
富察皇后点点头:“你知道自己的过错,这很好。”
她温声说:“本宫也不是要刻意为难你,只是这三本书是后宫妃嫔必看的,你熟记于心,方知道什么才是对的,什么才是错的。既然你不识字,那本宫就让张嬷嬷日日去天然图画教你,只是在熟背这三本书之前,你就不要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