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后的海面风平浪静,这是一个出海的好天气。
水波走到甲板上,对着正盯着钓竿出神的金骏鸣晃了晃手中的威士忌:“要不要来点儿?”
金骏鸣看了一眼:“你这是违禁品。”两个人出海最好还是保持头脑清醒最安全,所以他一向不允许水波带酒上船。
“是,是,违禁品,”水波在他身边的躺椅上坐下,开了酒瓶,“我是故意的,要是出事了,大不了一起死。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化作两条鱼不是也挺浪漫的?哦不,还是算了,你一定要活着,我希望你能活着。”说着举起酒瓶就要喝。
金骏鸣突然伸手抢过酒瓶,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把酒瓶递给水波:“一起死。”
琥珀色的酒液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贴着脖子流进衬衫。水波被金骏鸣过分豪放的举动和表情撩得眼发直,喝了一口就上去搂人。
金骏鸣闪身躲开,看向鱼竿的方向:“有鱼!”
水波摇头笑了,收了手转身在躺椅上躺下:“你呀,有心事啊。”
金骏鸣摸了摸一动不动的鱼线:“乐锋过得非常糟糕。他需要个人照顾。”
水波仰望星空,强压下心里的火苗:“所以你给他安排了高翔?”
“你误会了,高翔不是我安排的。就像你说的,我会找个更靠得住的。”
“唉!”水波叹了口气,喝了口酒说,“金院长,你知道么,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什么?”金骏鸣望向海平面,发觉远处的云相似乎是风暴来临的前兆。
水波喝了一口威士忌,心头一热:“医者父母心,这个可以理解,但是你就太过了,什么都愿意往自己身上揽,什么都觉得是自己没做完美,这样看上去好像你很负责,但有用吗?实际上你这种想法不仅对患者于事无补,对你自己也是严重的伤害。”
金骏鸣静静地听着,头一次水波这样开诚布公的评价他的性格,这让他觉得既新鲜又充满诚意,所以,不论他说什么,他都接受。
水波则不管金骏鸣有没有在听,反正他是借酒壮胆已经豁出去了,有些话他忍了很久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说开了,要是金骏鸣不愿意,他还可以托词酒后失言,这样金骏鸣一般不会计较,于是他继续边喝边说:“当年,程天他爸死了,你怪自己。我跟你说,事实上,错就错在你赶到的时候他爸还有最后一口气,这就顺应了你的症结,让你觉得他还活着就有救。你的眼睛被你自己蒙蔽了,你把他当时还能说话这个现象无限扩大,而无限缩小了他身体严重残缺这个事实,于是他当着你的面断气的时候,你认定他一个大活人在你手上死了,认定是你自己没能救活他。”
金骏鸣看着漆黑一片的海面,眼前出现了当年机毁人亡的情景,的确如水波所说的那样,程敬岩死的时候,手还被他握住,那一幕清晰的好像刚发生过,可他当时说了什么呢?现在为什么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然后,程天死了。你还记得那天的事么?乐锋把他送到医院,你们全力抢救,最后没救过来。你又开始怪自己了,你觉得是你技术不行,要不然他不会死。可是金医生,你们医院的软硬件已经是全球最顶尖的了,你有六个外科博士头衔,临床经验丰富到让我都不敢听,在这种情况下,他都活不了,再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可惜你意识不到,你又无限扩大了他到你手上还有呼吸这件事,人为地忽略他已经脑死亡的现实。说句不好听的,程天他要是有意识,都不希望你这样,也许他就是不希望你这样,才故意死在你手上……”
听到这里,金骏鸣突然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船舱里走去。
“你等会儿!”水波放下酒瓶,起身跟过去,“我还没说完。”
金骏鸣脚步不停,直到水波一把抓住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