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爬上移动梯靠近洞口的时候,看到一堆电线和金属板的中间夹着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臂。
“可能身体在里面,我们得钻进去看看。”陈依笙询问金骏鸣的意见,发现他愣愣地盯着残臂发呆,就碰了碰他的胳膊:“院长!你怎么了?”
金骏鸣抬头看向陈依笙,一脸茫然。不知怎的,刚刚他觉得自己正握着程敬岩的手在跟他说话、程敬岩的妻子、女儿的脸也在旁边,还有程天在哭喊。
“我们还得再往上爬,从那旁边绕进去。”陈依笙手指着高处的一个位置。
“嗯。”金骏鸣深吸一口气。
高处的风很大,冷得像初冬。陈依笙用对讲机报告着,手臂的主人已经残缺散落得无法拼凑了。他们继续向洞的纵深处走,仔细地翻过了每一个狭小的缝隙和可能躲藏的地方,然后返回。
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和吊车聚在周围,灯光交错闪烁着。附近还站着电视台的记者,在做现场报道。
金骏鸣跟在陈依笙后面爬下移动梯,离开了这架波音737-400。
“包括机组人员在内……”不远处记者的声音传来。
金骏鸣听着,抗拒地吞下一口不属于夏末的冰冷空气。机上一百三十七条生命无一生还。
凌晨三点半回到医院,金骏鸣说想一个人开车出去,陈依笙觉得他很反常,非要一起去,金骏鸣也没阻拦。
金骏鸣在便利店买了一箱啤酒,开车去了海边。到了海边,就自己一瓶接一瓶地喝起来。
看到金骏鸣这样灌自己,陈依笙猜到他一定心里不舒服,但他自己又不喝酒,不能陪着金骏鸣一起喝,只好抓住金骏鸣的胳膊劝道:“你不能这么喝!”
“别碰我!”金骏鸣很用力地推了陈依笙胸口一把。
“好,好,不碰。”陈依笙像投降一样举起双手。
金骏鸣又喝了几瓶,突然把酒瓶狠狠砸碎在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陈依笙从驾驶位下来,走到副驾驶位门口,踩着玻璃在金骏鸣身边蹲下:“骏鸣,有什么事你可以说出来,说出来会好一些。”
“你什么都不知道……”金骏鸣反复低声咕哝着一句话,听上去又像哭又像说梦话。
陈依笙皱着眉头,攥了攥拳头,满心懊恼,看看地上十几个空瓶和剩下的啤酒,不管金骏鸣愿不愿意,果断关上车门开回了家。
金骏鸣烂醉地躺在床上,突然问了一句:“你手术失败过吗?”
陈依笙正在给金骏鸣脱鞋,还没反应过来,金骏鸣就吐了一地。
金骏鸣吐得很凶,陈依笙就站在一摊秽物里扶着他的胳膊,直到他吐无可吐。
金骏鸣突然两手抓住陈依笙的腰带,把头杵在他腹部,一边难受地喘息一边说了句:“对不起!”
他一定是把我当成水波了,陈依笙想伸手,又攥拳,正犹豫着该怎么安慰金骏鸣,就听到一声“陈依笙。”
“对不起……陈依笙……”金骏鸣咕哝着,歪倒在床上。
陈依笙惊讶不已,原来金骏鸣的道歉居然是对他说的。他想了想在床边坐下,握住金骏鸣的一只手轻轻摩挲,喃喃道:“我失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