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疗养院,雨下得更大了。金骏鸣忍着头疼站在雨里等出租车,不远处一个上年纪的男性白人刚从疗养院走出来,也没有伞,两手挡在头顶步履蹒跚,眼看就要歪倒在雨夜湿滑的路面上。
“你没事吧。”他上前一把搀住对方,用法语问道。
“哦,”男人转过脸来,用意大利语回答,“谢谢,我没事。”
“咦?霍顿博士!”金骏鸣惊讶地发现遇到了熟人,国际医学科学院组织IAMP主席埃隆·霍顿。埃隆是个人高马大的意大利人,六十来岁,金骏鸣参加的很多学术会议都是他主持的。两人在参会时相识,又因为相谈甚欢成了朋友。
埃隆也认出了金骏鸣,极力露出热情的笑容:“哦,骏鸣,真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
“哦,我来度假,顺便到这里探望朋友。您脸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金骏鸣说着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埃隆头上替他挡雨。
“哦,是的,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在这里疗养,你知道的,人老了,很多麻烦会找上门来。就像我,今天自己开车来的,却开不回去了。唉,日内瓦的雨真让人伤心!”埃隆说完费劲地喘着粗气,似乎这几句话已经把他全身力气都耗光了。
出租车开了过来,埃隆紧紧握住金骏鸣的手,表情看上去有些凝重,改用英语说道:“骏鸣,今天能遇见你一定是上帝的安排!明天我就要回意大利了。请原谅我的啰嗦,可我还是想说,你是贵国的医学奇才,是世界的宝贵财富,是最优秀的年轻人,我一直为你感到骄傲!医学研究本来就困难重重,但是不论发生什么,你一定不会退缩。我确信这一点。有时间一定来意大利看我,你有我的电话。”
回到酒店,金骏鸣浑身淋透了,忍着头疼冲了个热水澡,头发也无力吹干就瘫倒在床上。已经快半夜了,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再加上药物的副作用,他肚子饿得睡不着,但一想到食物又想吐,抓起手机看看国内刚好是下班时间,犹豫着要不要给陈依笙打个电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接起来电,听见小女孩笑嘻嘻的喊着不标准的中文,“骏鸣,我是小米,我在家里,你什么时候回家?Eason太想你了。”
孩子稚嫩纯真的声音像清凉的镇痛剂,金骏鸣突然觉得头疼减轻了很多:“那你想不想我?”
“我当然想你!Cooper也想你!大家都想你!可是现在,我必须把电话给Eason,不然他要哭了。”
小米儿蹩脚又夸张的腔调让金骏鸣忍俊不禁,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喂,骏鸣,”陈依笙一接过电话就道歉,“对不起,她是开玩笑的。”
金骏鸣舒了口气,闭上眼睛:“她让我感觉好多了。”
陈依笙的声音马上紧张起来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金骏鸣倒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了,慢吞吞地答道:“淋雨了,可能感冒了。”
“发烧吗?吃药了吗?需不需要去医院?方便视频吗?”陈依笙一口气问了一串问题。
知道陈依笙很担心,但金骏鸣不得不拒绝视频:“不用了,我累了,马上就睡了。”
陈依笙犹豫了一下,没再坚持:“哦,那你好好吃饭,多喝热水,注意保暖,有必要一定要吃药…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金骏鸣睁开眼,打开在线订票,恨不得眨眼就到家,但他还必须得再待一天,把自己休整到不会让陈依笙起疑才行:“嗯,航班信息发过去了。明天我得忙一天,出发前再联系吧。”
陈依笙即刻确认:“哦,收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早点休息吧。晚安…”
“等等,”金骏鸣在陈依笙挂断电话前叫住他,“嗯…我想喝粥…你煮的。”
“好,我去接你的时候带给你。”
陈依笙毫不迟疑的回答激起了金骏鸣心里一阵内疚。他想跟陈依笙说谢谢,却又觉得欠了太多,开不了口。
结束了通话,头又疼起来,金骏鸣只好拿枕头死死压住头,想象着自己正待在家里,来对抗讨厌的副作用。通过电话,他才发觉自己太想家了,不可救药地想念着那个有陈依笙和两个可爱的孩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