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能感觉到,星系的历史并不悠久,尤其是舟这样的部落。船员们连同一个星球的自然界相融合、协调都未曾经历过。
我有时候觉得,这整艘船,整个部落,简直就像个意外的来访者。”
“这样一艘随心所欲的舰船,它可以从其他地方来到O星系定居,也可以在某一天离开这里,轻飘飘地。”
她的两根手指在空中模拟着爬行的动作,带着点蹑手蹑脚的意味。
舟的领土和人民本身就在一艘太空舰船上,比起那些扎根在行星上的部族,离开一个星系,定居到星际的另一个区域,对于舟来说,并不需要付出太多的代价。
我想到政史课上的那艘创世之舰。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会怀疑,舟的历史到底是不是书里说的那样,传闻中的创世之舰是否真的存在。”
聊天又发散到了其他地方,我们说着说着,姐姐谈了回来:
“或许O星系的部族们同为女人,在一开始怀揣着光明的梦想,定下了联盟,却最终分崩离析。
靠着旧时文件,这些不痛不痒的规则被残留下来,成为了少数人想要延续美梦的最后一根稻草。”
“姐,这是你的猜测吗,我简直要起鸡皮疙瘩了。
你是说,尽管目前各部族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却依然有人希望整个星系能联合统一起来?
要真这样,简直像在拍什么电影。”
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一改原本激烈探讨的气氛。
我们俩这段饱含猜忌的头脑风暴变得感性起来:
“有时候走在路上,看到过往的每一个船员,她们对我而言只是陌生人,可大家都是女人,都同样出自舟,又能坏到哪里去。
所以我经常会幻想,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拥有什么样的性格和特长,如果她是我的朋友,我们又会有怎样有趣的交往。”
听着她的话,一瞬间,我想起妈妈、姥姥,想到周紧、黄龙,还有生命中遇到过的老师、同学、朋友们。
她们每一个都如此鲜活生动、光彩熠熠,富有着生命的色彩和女人的力量。
我感到我和姐姐彼此的身体都因为这种畅想而颤栗。
“如果整艘船上的女人都彼此熟悉、彼此相爱,无论走到哪里,做些什么,身边都有姐妹给我支持和欢笑,那将会是多么幸福的一天。”
我认同:“是啊,尽管舟已经是这样一个友爱的地方了,人与人之间对羁绊的渴望还是无穷无尽。
我也希望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是我的朋友、家人,就像妈妈和姥姥那样。”
“我想,之所以还有人试图统一起星系,就是怀揣着这样的梦想吧。
更多的女人,形形色色的部族,如果有一天可以并肩作战,携手同行,那将会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一幕。”
我激动得心跳加速,突然大梦初醒地看向她:
“姐,你不觉得从军事集训入手,这件事反而变得合理起来了吗?”
“呵,你是在幻想,依靠军人团队作战的默契,挑战任务的艰巨,还有训练时的朝夕相处,你们这帮姑娘能通过十年时间变得情同姐妹,又恰好各自成长为部族的军事代表,由此使得星系结成统一的联盟?”
她笑了笑:“你以为你在写小说、拍电影,那为何几个十年过去了,这种联盟依旧瞧不见一丝影子?”
我有些丧气,复又贴上她的身体,把脸靠在她的肩膀上。
颊上的肉因此而挤压变形着,我尽情作怪。
谈天说地了一圈,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她们会不会很难相处?姐,我怕孤独一个人,也怕被人冷落。”
“姥姥说得对,舟就是一个‘温室’,这里有你,有妈妈、姥姥,有我的朋友同学们,还有船员们那么多友善的女人。我简直不敢想象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姐……”
我撒着娇,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安慰和鼓励。
姐姐突然动了动身子:
“妹妹,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怎么了,怎么这么严肃。”
“其实,就在几天前,我接到了舟繁衍研发中心的录取通知。”
我吓了一跳,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惊讶在胸口冲击爆发开。
姐姐是个成绩和能力都相当出众的生物学者不错,但是繁衍研发中心,那可是整个舟上最为核心权威的机构啊!
尽管舟上并没有太多的阶级划分,可就像西舷军士长周紧、历史博物馆长黄龙那样,如果能够以一名研究员的身份进去繁衍中心,或许姐姐已经和大多数船员不相同了,她要变成舟上一个真正说得上话,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了。
“姐,这个消息!!……但你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和表情?”
我立刻想为她欢呼,想拉着她的手狂叫,我要上前紧紧拥抱她,我甚至感到我激动快乐的眼泪无法控制地即将喷涌而出。
那可是所有船员心中最神圣伟大的繁衍研发中心啊,更何况姐姐是这样一个以生物研究为终身事业的疯狂天才呢!
可是,姐姐脸上并没有以往一贯的张扬自傲,那些或许原本该有的狂热焰火也被她冷静的神情熄灭了。
“妹妹……一直以来,妈妈从来没有干预过我们的生活对吧?
哪怕是我从很小就开始在家肆无忌惮地做实验,哪怕是你小时候开枪杀死了那只兔子。我们的专业方向、人生选择,她从来都是无条件支持的。”
她似乎不愿明说,但我已经心中了然。
喉咙好像被捏住了:
“妈妈……难道妈妈她,会不希望你进繁衍中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