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蔽在我们所处的这片深土垄头上的云雾终于被揭开了,暗天阴翳里的却并不是星系中那颗神圣尊贵的晞日。天空中那个诡异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不是晞,那是什么?”
“谁知道呢。”
大戎第一时间查看了冰箱,顺手为我们热起早饭。王木则坐到了桌边,久违地悠闲地倒着水:
“我都快忘了,生活本来应该的样子。早起慢慢地喝一杯水,发呆,然后思考这一天要怎么度过。”
“你怎么这么淡定?”
我撑着窗帘。
阿比和刀峰依旧呆在我的身边,同我一道抬头看着外面的景象。我观察她们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意味,仿佛只是一种疑惑,同我一样。
“学院的事,总有一天会告诉我们的,不然我们要怎么执行任务?”
大戎把早饭扔在昏暗一片的桌上,我们几乎只能看到微弱灯光下的几个黑块,“先吃饭?”
“不告诉的话,又有什么所谓。”
王木起身,帮着她拿餐具,大致地摆好,
“难道我要去知道这整个星系里所有的秘密吗?我又不是无所不知的神女。”
我们聚拢到桌边坐下,开始了这个特殊日子的第一餐。
我:“真是奇怪,阿基也没有提前和我们交代任何事,今天突然就停课了,连带着几乎所有设备都断电关停。现在这里是这副样子,天上还有那个红色的东西。”
阿比:“或许这个日子,以及当前发生的一切,对于现阶段的我们来说还不重要。”
大戎撞了撞我的肩,笑道:
“就天上那个东西把你吓得不轻?”
“这,”我一时语无伦次,“天上突然出现一个那么大那么诡异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能……”
“说不定是学院在太空里安置的随行空间站呢,或者是她们在研发什么新的武器。沈博,你老说舟的科技和军事强大,你就没见识过能在星系改天换地的东西?”
我因她的话愣住了,一时思考起舟的科技,原来我一直以来认识到的强大,反而更多是一种舟在微小细节处做到了精确无比的强大。
要说能和天上这个东西相比,整个舟的领土——那艘巨大的舰船算吗?
“算了吧,真要有那种见识,空间也早被炸毁了。”
“放心,再诡异再大的东西,一时间也砸不到咱们头上。”
我因为大家的聊天安下心来。初见星系里一切的我,或许总是有些大惊小怪的。
这里不是从前课本上学的蓝天白云,也不是舟上模拟的晴天四季。星系里还有太多的真实等着我去熟悉和探索,尤其是,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位即将要为学院执行星系任务的新兵。
“沈博,快吃,别辜负我热的早饭。”
“……你热的,我请问能辜负到哪里去?”
没有刀峰布置的需要提前早起的清晨特训,不用紧赶慢赶地前去教学场,以往早晨我们个个狼吞虎咽的景象消失了。桌上人吃得有快有慢,但至少都回到了自己的节奏。
大戎看着桌边那个正在慢慢擦拭餐具的人,刚刚啜饮完一杯水,那人心情颇好:
“王木,你想好今天做什么了?”
王木:“不如虔诚地冥想祷告半天,下午睡个午觉,读两页书,再无所事事地发个呆。只可惜……”
我:“怎么,有什么事做不了?”
“那可太多了。”她回得淡淡,毫无波澜,“比如,也没办法做一些让自己快乐的事。”
桌上有调侃的嗤笑,有无语的沉默,我说:
“那我们几个今天统一出去晃荡一小时,把宿舍留给你让你做快乐的事。”
她顺势接话:“公平起见,索性轮班,一人一小时。”
我们笑了一阵。
大戎:“你们还真有心情啊。”
“怎么,就因为来了这儿,天天接受满行程安排的军事集训,我就被练得清心寡欲了吗?”
王木叹了口气,终于把她擦过好几遍,但除了心理安慰其实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餐具伸进了饭盒,搅拌起来:
“其实也差不多。每天睁开眼就是训练,说充实,也很无聊。”
刀峰:“你练成那样也有资格说无聊。”
王木:“渴望强大和不想努力二者又不是不能共存。岂不知有人生来就自带天赋。如今这样我也无可奈何,谁叫这里这么贫瘠,搞得我也只能……”
她适时地闭嘴。
尽管一时还是很难改变她固有的偏见,但王木已经在时刻控制着自己,不过多在这方面冒犯我们了。
“刀峰老师从前二十多年,每天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随意地转开话题,方向却不知被她带偏到哪里去了,王木突然从百无聊赖的状态中精神过来,坐直了盯着刀峰,眼含刻意的笑:
“真不知道峰老师这样的人,平时是怎么取乐的……”
我警铃大作,打断她:
“我说,咱们是不是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她:“不熟你刚和我聊那么久。沈博,有时候你就是太懦弱了,一个人的强大往往也体现在心态方面。”
“懦弱”的人可远不止我一个。
大戎:“那你真是‘强’得无敌了。你们娅妲妃的人是不是天生少根筋,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多自以为是。一张所谓的空头支票买私教课不够,还想买断峰姐的好脸色?”
王木勉强地耐下心听完这一连串:
“你说对了,我还就真没任何怕的东西。人之常情的事,你们不敢问我问。”
她的目光又聚焦在了对面那个正在进食的白发女人身上:
“刀峰,你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
话音刚落,桌上的我们三个都立马拿上手中的饭,以最快的速度跳开座位,以便同整张桌子,以及依旧坐在桌前的她们两个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开打了吗?”
“还没。”
“今天的饭挺好吃的。”
“我懂,我主要是想护着这盒饭。”
出乎意料,想象中的掀房揭瓦并没有发生,刀峰继续低头吃着,但是语气冷冷的:
“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吗?”
王木笑了,向缩在一边角落的我眨了眨眼。
接下来就听到那人补了句:
“对了,你今天加训。”
“凭什么,今天放假。”
刀峰:“不是你主动让我教的吗。学了有一个月了,今天我也不休息,就陪你对练。记得带好绷带膏药。”
王木:“……你这是公报私仇。”
刀峰:“难道你让我教你刀法不是出于私心?”
在她们一来一回的互呛中,我端着饭坐回到桌前,适时地插了进去:
“说正经的,其实我一直有点在意,学院的通讯系统莫名强大,以至于我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处在一种被监视的状态中。”
阿比:“我也有这种感觉。学院的腕表失效,周围的装置大多也暂停了,现在算是我们能喘口气的时候了。”
我点头:“我之前总是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绕开学院的监控,现在倒恰好有了这样一个机会。”
我:“对于学院我还是很好奇的,所以,哪怕今天是休假,我依然准备出去探索一下。”
阿比朝我转过身:“既然基姐没有作特别交代,今天外出应该不受限制,危险性也可控。沈博,我和你一起去吧。”
“嗯,那太好了。”
“我也去。”刀峰抬头吃完了最后一口。
嘴边的残渣被她直接用手抹过,下一秒,手中被粗暴地塞进了纸巾,座位旁的大戎十分嫌弃地望着她:
“能注意点吗,现在过的是集体生活。”
王木:“以后刀峰老师上了战场,杀完人你也给她递纸擦手?”
我眼看着刀峰用纸擦干净了手和嘴:“北岸人这么讲究。”
“沈博。”她朝我翻了个白眼,“还要我说多少次,我们北岸的人不是猴子,不会一天天的在野外丛林里晃荡。”
王木:“对了,那我也去。”
大戎看了她一眼,抱起臂:
“你不是刚还不感兴趣,规划好了一整天,什么祷告、冥想、读书、发呆的……这下好了,留你一人在这,想干嘛干嘛,‘快乐’一整天也无所谓。”
王木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但是刚刚我问了神女,她叫我跟着去。”
大戎笑了一声:“我说你这神女还真挺好用的,简直万能。信仰的‘力量’我确实是感受到了,简称没皮没脸、精神分裂、出尔反尔。”
“帮我洗下,谢谢。”优雅不再,王木埋头扒着早饭,直直伸手把杯子递了过去,大戎没好气地一把接过,
“行,但我要是倒数完你还没吃完,你给我等着,五——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