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女子牵着桑晚的手站到树下,“叫什么名字?”
“桑晚。”
绯衣女子喃喃:“桑晚,”旋即轻笑起来,“只有你能看得到我。”
桑晚不解:“那帝姬呢?”
绯衣女子闻言回眸,玉音帝姬双手环在胸前,脚不断地踢着坟土,浑身上下是散不去的戾气。
绯衣女子收回目光,淡淡道:“我是已逝之人,本就不存于世间。”
桑晚还未明白她话中意思,身后就被人推了一把,彻底融进神树中。
“桑晚,我心事未了,你若能还我夙愿,我便告知你取神图之法。”
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耳畔只剩呼啸的风声。
诺大的城院中,梧桐树下,一着桃粉裘袄的女娃娃正在堆雪人。
“母后,你看我堆的好看吗?”帝姬起身抱住身侧的妇人,“好不好看?”
妇人掰开帝姬胖乎乎的小手,蹲下身:“阿音,今日先生教授的术法可练习了?”
帝姬眸光暗下去,松开手:“术法,术法,天天都是术法?母后,你到底只是要一个能担得起北芪万民之责的傀儡。”帝姬失落地跑开身。
空中的雪花越飘越大,逐渐漫过山头,掩盖住院中仅存的一点暖意。
“你的夙愿是帝姬吗?”桑晚话音刚落下,周遭就陷入一片黑暗。
耳畔渐渐传来清晰的兵器打斗声,愈来愈烈。
弯月之下,山天接连之地勾起熊熊火焰。
霎时间,连绵群山一片火红,照亮了万千将士冰冷的盔甲。鲜血汇成的河,一路蜿蜒而下,没过桑晚脚踝。
桑晚垂眸,自己一身红衣,身上软甲已损,肩头上还插着把残箭。
她呼吸一滞,只见一把长剑自某处极速窜来,来不及躲闪,心口被猛地刺穿。
“芙莲,我定会为你守好族人。”
倒下前,桑晚看见了站在远处的魔君与她一样,被一道金光刺中。
心口钝痛,桑晚挣扎着醒来。
脚下的路突然扭曲,最终拔地而起化作山峰。
桑晚脱离“芙莲”之体,站在山峰之上,俯瞰着山下的芸芸众生。
“桑晚,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绯衣女子静静而立,等她的回应。
桑晚收回目光:“渡人也需渡己。先王有愧帝姬却无愧子民。世人皆有各自命运。”
绯衣女子闻言温柔一笑,“我还有一事有求于你。”
“何事?”
“想借你灵石一用。”
绯衣女子话落,幻境开始破裂。
一股强劲的气流席卷而来,桑晚避之不及,被气流所伤,摔倒在十米开外。
桑晚挣扎着爬起,才看清周围景色。数万棵桃树竞相折断,大火四起,恍若人间烈狱。
“殷时溯!”
桑晚奔向火势汹涌之地,少年一身玉紫长袍此刻血迹斑斑,肩膀手臂血肉模糊,“别过来!”
离泽与佛面人掩身于火海中,伺机而动。
桑晚闻言止步,却不曾想被身后人硬推一把,猛地跌入火海中。
裴翊收回手,轻吹骨哨。
只见尖利的指骨如藤蔓般从火中飞速窜出卷住桑晚,刺入她的腰肢,疯狂吞噬她的血液。
桑晚面色惨白,拼尽全力掏出符纸。
“破——”
指骨焚灭,桑晚奔至殷时溯怀中,“怎么样?”声音控制不住的发颤。
尽管殷时溯腹部被刺穿一个巨洞,他依旧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笑道:“再来晚些,你可就要守寡了。”
桑晚看着他这副不知轻重模样,心中有些气,却又无可奈何。
“若真是如此,我也定会先找好去处。”
“那我就做鬼把你喜事搅黄。”
猝然,两只妖物争先袭来,幸被桑晚腰间灵石外泄之力逼得连连后退。不然以二人状况,对付起来当十分吃力。
只见一缕灵气自桑晚腰间灵石飘出。
——芙莲一袭绯衣化身众人眼前。
“尔等妖物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芙莲衣袍一挥,飓风卷携着熊熊火焰朝两只妖物袭去。
天光乍现,妖物覆灭。
“母后?”束缚在玉音帝姬身上的藤蔓化为枯骨融入土中。她艰难地起身,一路跌跌撞撞奔至芙莲怀中。
“阿音。”芙莲亲昵地抚摸着帝姬的脸。
“母后。”玉音紧紧攥着芙莲衣袖,生怕她又走了。
芙莲坦然一笑:
“我夙愿已了。”
一枚通体晶莹的碎片自芙莲身体飘出,落于桑晚手中。
桑晚看着她渐渐趋于透明的身躯,才知晓她口中的取神图之法竟是如此。
芙莲借神图之力才可留于世间千年之久,如今神图离体,她也该去她本该去的地方。
孟婆上前取出一绿色瓶子,本欲收集芙莲残识助她轮回,可那些残识竟化作齑粉飞散而去。
孟婆敛眸,芙莲怕是再无轮回。
空中飘起雨点,这当是芙莲为她子民做的最后一件事。
雨水洗涤污秽,枯败的草木渐渐生出翠绿,五颜六色的花自玉音脚底漫开。
玉音帝姬跪地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