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半个时辰的抄家,三人兴致缺缺,下山乘着马车朝着侯府的方向驶去。
子爵府所谋并非是如今的天下,而是先皇的天下。即便当时未曾动手,但到底养了私兵,无从申辩。
此事重大,京中贵胄百姓皆不敢相谈。可接下来,侯府的老侯爷竟为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定了亲。娶的正是城西街头那卖豆腐的小寡妇。一时间,银霜与秦钰的闲话再一次席卷开来,就连街头巷尾,都平白出现了不少风韵犹存的寡妇卖起了豆花。
侯府的居正堂中,老侯爷正襟危坐,秦钰与银霜站在堂中垂首听吩咐。
“此事虽说圣上没有赐婚,但也没阻拦。钰儿,圣心难测,你还是娶了她吧。”老侯爷弓着背,仿佛立刻苍老了十几岁。
秦钰扑通一声跪在青石地板上。银霜撇了撇嘴角。“跪的可真够干脆的,也不怕把膝盖骨磕碎了!”
“父亲,恕孩儿难以从命。”
侯爷老泪纵横。
“钰儿不要任性。你娘亲去得早,我本不想时时拘着你,逼着你做不喜欢的事。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那太尉当朝提起赐婚之事,保不齐是得了圣上的首肯,就是为了试探我侯府。你便娶了罢!”
秦钰呼吸粗重,捏紧了拳头。银霜暗想:“这是想着法子敲打我?什么圣心难测?不过是看我身后没有势力可以傍身,一旦嫁进来,只能紧紧依附侯府么。看来,他们终于是看到了我的用处。”
银霜自嘲,忍不住笑出了声。秦钰抬头怒视着她,像要把她活吞了。
“老侯爷考虑的极是。各官家府中的事即便捂得再严实,后宅的女人身上多少会露出些苗头。你们侯府正缺了善于体察人心的当家夫人。这样的人身份不需要多贵重,名声不需要多好,只要能做你们的手中的饵,帮你们吊出各方势力就行。”
银霜看向小侯爷,伸手扯住了他强健的臂膀向上一抬,没想到,秦钰纹丝未动,她差点闪了腰。只得讪讪缩回了右手。
“小侯爷,你也不要觉得吃亏。我们可以分房睡嘛。反正能不能嫁进来,我都是你身边唯一能帮得上你的人。你是甩不掉我的。”
秦钰的胸膛起伏不断,银霜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但她如今可不能让步。
“小侯爷,你们行军打仗的人不是最懂得识人善任的么?你有武艺,我有心机。你主外我主内,难道不好?你到底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女人?”
秦钰不言语,心中却掀起波澜。
“我到底不愿意什么?对!我是讨厌玩弄心机的人。可是,自从回到京中,我也一直在耍心机。我到底瞧不上她什么?”
银霜看到秦钰眼光流转,睫毛微颤,便趁热打铁说道:“我穷怕了,没有银钱傍身我就心慌。不论你是瞧不上我,还是瞧不起女人,都无所谓。我不会因你而改变分毫,你也不必想着一旦成婚就要夫妻恩爱。”
秦钰忍不住讥讽:“你眼里只有金银珠宝,自然做不到夫妻恩爱。”
银霜不恼,蹲下身子与秦钰平视。
“我虚长你三岁,对于情情爱爱早就看淡。日后你若是有了喜欢的女子,我绝不拦着。只是,我遵守你的底线,你也得遵守我的。小侯爷听好了,我的底线就是这侯府少夫人的位置。一旦你起了旁的心思叫我让位,休怪我翻脸。”
“翻脸又如何?侯府少夫人的位置又如何?你以为你坐得稳?”
“除非你不再是侯府的小侯爷。难道,侯府真的会有倾覆之险?”
秦钰警觉,扭头不再多言。这一次的谈话不例外,二人又斗成了乌眼鸡。老侯爷轻咳一声出来打圆场。
“罢了罢了,吵的我头疼。钰儿,你好吃好喝把她放在府里也就是了。霜儿,你也别置气。你是个有主意的,只要你全力襄助我侯府,担起少夫人的责任,我不会亏待你的。”
“不行,我不同意!”
门外突然一声大喊,惊得三人同时抬头看去。只见秦桑毫无大家闺秀风范,像一头小牛犊一样冲进殿中。
“不行!她明明都说了只图我侯府的钱财。你们怎么还让她做我的嫂子?”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芷儿,带她出去逛园子去吧!”老侯爷的眉毛拧成了麻花。
江芷赶紧挪步进来,拉扯着秦桑的袖子。秦桑猛地甩开,气急败坏吼道:“你们都拿我当傻子?谁知道你们之间说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交易?我不管,我都已经惹了她三回了。她要当了家,那还有我享福的份儿吗?”
老侯爷斜着眼睛翻白眼。秦钰忍不住苦笑:“这傻妹妹怎么光长个头不长脑子?看来是被惯坏了。”
银霜连忙起身,忍着笑安抚这傻里傻气的小姑子。
“你都听见了我们先前的话了?你大可以约法三章啊。只要你不抢我的金山银山,我就不打扰你,如何?以后你出嫁,嫁妆额外从我小金库里给你抽一成,怎么样?”
秦桑顿时愣在原地。
江芷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
“成成成!就这么定了。走吧,钱都到手了就别闹了!”
江芷就像个老妖婆,唤出妖风将花花绿绿的秦桑摄走。
“这孩子叫我惯坏了,看来,掌管后宅的人不能缺啊。”老侯爷感叹。
银霜三言两语搞定了小姑子,看到老侯爷精神不佳,便与秦钰告辞。二人退出门外,看也不看对方一眼,一南一北分道而行。秦钰回了勤务阁,银霜回了松岩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