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还在揪着她算账,想到今天早上花了数小时打扮,她的鞋已经弄脏了,身上也好多汗,通道里到处都是积水,可是每走一步都会溅起脏水,优香本来想努力不展开流汗的腋窝,想磨磨蹭蹭地走掉,但对方不依不饶的态度让她的情绪爆发了。
“够了!还给你就是了,谁想要扳手啊!”
霎那间,眼泪扑簌簌的流下脸颊,她马上伸手擦拭,可泪水还是不停地流,“我就是想去见人而已,结果从早上开始就一点都不顺利……包好重,脚也疼,想喝水,新换的裙子又被弄脏了,我想回东京,我想回家……”
终于,优香双手掩面,放声痛哭。
四周一片诡异的安静。
只因要见同学,她就轻率地来到这里,像受罚一样走了几小时,还流了汗,妆也花了,明明是要去见三隅,这样对方绝对会在心里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前田优香边啜泣着边往外走,挎包还是从肩上不断下滑,她沿着台阶上去,以为走到头了,可是前面还有台阶,陈旧的水泥气味扑面而来,妆有些脱落,身上还在出汗。
看到路边其他人穿着得体,还有人在朝她投来视线,优香立刻垂头丧气,仿佛自己早上的得意洋洋都变成了嘲讽。
商船还没来,她坐在港口的木椅上,从包里拿出纸巾试图擦掉粘在鞋面和小腿上的泥水,接着她揉了揉酸疼的小腿,心里真想使劲揉几下脚跟,却又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一瓶水递到她眼前。
她抬起头,看见刚才的红发男生正单手拿着一瓶水,他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表情有些尴尬地看着半空,仿佛在和空气说话:“用水把衣服洗洗啊,反正又不是洗不掉。”
前田优香没有接过去,只是用那副「我不想和罪魁祸首说话」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挪开视线。
“你居然敢无视我?!”对方立刻炸了。
她低头看看鞋面上的泥水,想想还是顾不得赌气,拧开瓶盖把水倒在纸巾上,再精细地擦拭鞋面。估计红发男生从未见过如此多事的人,他无语地瞥了几眼,显然是嫌她“假精致”,优香没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清洁衣服。
“喂,你说走路脚疼,还穿这么高的跟?你有病吗?喜欢自虐?”他又问。
你才喜欢自虐——优香瞪了他一眼。
她把塑料瓶里的水倒完了,还顺便洗了手,即使喉咙冒烟,她也不愿意喝这种来路不明的水。红发男生嚷嚷两句她浪费水,可在她的眼神攻势下还是闭嘴了,他有些没辙地又去旁边的小店拿了一罐汽水。
“汽水给你,这下总行了吧,千万别到处说我把你弄哭了,真受不了……”他嘴里抱怨道。
优香把汽水罐子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看卡路里和配料表,突然她想起来自己刚涂了指甲,拿着汽水犹豫不决。
半晌后,她把手指伸向铝盖,指尖用力,咔嗒,掀起了盖子,哧——伴着碳酸泄漏的清凉声音,她的食指甲面也划破了。
“啊。”她赶紧握住手指,第一感觉就是惋惜。
“这也能受伤?!”红发男生目瞪口呆。
优香紧紧地弯曲着手:“没有。”
他不信邪地看了一会,她更用力地攥起拳头,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划坏的指甲表面。明明刚涂完指甲油的时候,满心期待有人能发现,可是当时就算她故意捂嘴笑、用手撩头发,也无济于事,大家的心思都在别处,最关注她手的人只有她自己。
想到自己脱落的妆,优香打开挎包找出镜子打量自己的脸,怎么看都觉得有哪里欠缺,一阵海风吹过,她黏在脸侧的头发微微向后拂动,口红粘着两根头发。
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涂着各种颜色的口红和唇釉。
优香喝了一口汽水,低头看着铁罐上的口红印。
她前世的父亲是货车司机,母亲是104查询呼叫中心的客服。国中时期每天回到家时,家里总是一个人都没有,父亲一旦运货就是几天不回家,她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拿起电话拨打104,电话另一头永远都是亲切地询问“您好,这里是104电话查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吗?”
她的电话一次都没有连上妈妈。
因为说不定可以听到妈妈的声音,哪怕只是几秒也好,所以她才常常按下104的电话键,想象着哪怕只连上一小会,自己就别无所求了。
“这里是104电话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
“妈妈,我是优香!”
……
在阳光的照射下,大海像玻璃糖果纸一样闪烁着。
系统突然弹出私聊消息。
【弗洛伦斯[奴隶]:抓到了烈火蜜蜂和干瘦海星,你要哪一个?】
干瘦海星是什么呀!前田优香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她不太确定地回复。
【坎蒂丝[海贼]:干瘦海星是什么?】
【弗洛伦斯[奴隶]:晒成干尸的海星】
前田优香:“……”
她莫名其妙地笑了,接着喝掉最后一口汽水,把空罐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远处的海水微微呈现出渐次变深的颜色,阳光轻而易举地穿透水层,海边的湿气很重,身上的汗水也蒸发了。
前田优香穿着6厘米的高跟鞋站起身,一直杵在旁边的红发男生和她四目相对,他用脚尖踢着地面,表情有点尴尬。
“太难喝了。”她总结道。
果不其然,对方立刻跳起来,作势要跟她一较高下,优香噗嗤一声笑出来,看见她憋着笑意的样子,他似乎很吃惊,盯着她看了一会。
【坎蒂丝[海贼]:我想要活的海星】
然后她这么发送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