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几人的脚步声响起,宋宁宁这才放下了双手,侧身看向了亭外此刻已经换好了装束,打理齐整,垂首跪地的碎嘴宫娥。
她低垂着头,双手不自觉绞着,没一会儿,又稍抬了抬头,同宋宁宁几乎对视上,又赶紧垂得更低,那速度快到宋宁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宋宁宁轻皱了皱眉,一种不和谐感涌上,她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宫娥同此处的其他宫人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能被选入宫中的都是举止形容极佳的,像这般探头探脑的动作,倒像个贼。
“叫什么,几岁了?”
那宫娥只顾着低头看手,半晌都没反应,旁边的宫娥踢了她一脚:“公主问话呢,还不快答。”
“我...不...小的...不不...奴...奴婢...”
她卡了会儿壳,但很快顺畅了下来:
“奴婢叫小荷,今年十六了,三月生的,父母将奴婢卖了之后便不知所踪,喜欢狗,不喜酸...”
她声音越来越低,喃喃自语道:“完,说多了...”
身边一位宫娥见她不知胡言乱语什么,赶紧跪地道:“三公主恕罪,小荷自入水后脑子便有些不好使,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责罚。”
宋宁宁虽觉怪异,但此刻也没心思探究,只转头看着厉川,问道:“既是你救起来的人,便由你处置,你说了算。”
她观察着他的神色,后者的视线落在那跪地的宫娥身上,如画的眉眼里似乎透着探究和兴味。
宋宁宁心口一紧,声音发寒:“你在意她?”
肯定句,厉川回过头看她,有些讶异:“我见她...”
一句话还未说完,宋宁宁猛地将桌上的瓜果盘碟扫到了地上,瓷器破裂之声刺耳,瓜果滚落亭下,宫人顷刻跪倒在地,一时场景好生混乱。
见她生的美?见她身段好?见她可怜柔弱?
宋宁宁脑中疼痛升起,胸口一阵窒闷,像被什么东西点燃,迅速自她体内烧了起来,她死死盯着那跪地的小荷,尤若眼中钉刺,她就该将她活活淹死。
“将她衣物剥了,本殿要一刀一刀割开她的血肉,挖了她的眼睛。”
声音若寒冰落地,宫人们瞬间静若寒蝉。
“你...”厉川难得神色变化,他不知自己是哪句话刺激到了这三公主,不等他继续,跪地的宫娥反而自行求饶了起来。
“贵人只是被奴婢的丑陋粗鄙吓了一跳,从未见过奴婢这般如屎如泥的人所以多看了两眼,三公主您是天上的月亮,海里的珍珠,是琼浆玉液是和风雨露,是宝玉黄金!”
“您杀了奴婢不要紧,奴婢的血肉脏了您的手,污了您的眼,奴婢才是罪人啊三公主!”
小荷越说越快,一番慷慨陈词,将身边的宫人都怔的没了动作,僵在原地。
她浑身汗湿,努力让自己发颤的声音更加的恭顺乖巧。
一时只听得见林中蝉鸣鸟叫,还有小荷那几乎要震出的心跳声。
系统啊系统,你下线的时候,可没告诉她这地方的婆娘这般凶险啊...
小荷在心中吐槽,她一过来就被淹在池子里,要不是她会狗刨几式,现在已经在奈何桥报道了!
她小心翼翼抬头看向亭中被唤作三公主的女人,与想象中的恶毒蛇蝎模样全然不同,姿容绝佳,虽还带着些稚嫩,但也难掩倾国的底子。
这般样貌,竟能说出将她一刀一刀割开的话,她只觉头皮发麻。
宋宁宁倒是因她这般话清醒了些许,忍着头疼,她赶紧转头看向厉川,试图在他脸上看到对自己的害怕和厌恶,但并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已经又恢复成了那矜贵冷漠的样子。
他缓缓放下手中琉璃杯,再也没有将视线落在那宫娥身上了。
“这,便是三公主口中的尊重?”
他声音清冷,语速不快,却让宋宁宁心间一颤,升起一股不安。
她抿了抿唇:“你要她活,我便让她活。”
宋宁宁压下了性子,第一次带着些讨好道:“她挺有趣的,我放在身边,今后你在我府中也能见到她,我保证,我不杀她了。”
见厉川半天没有言语,宋宁宁起身,带着些强势将厉川圈在自己双臂与石桌之间,她看着他疏离的眼神,问道:“好不好?”
小荷见自己的命运掌握在那白衣男子嘴里,只想上去替他应了,可现在她为鱼肉,只得焦急难耐地等着那男子开口。
她脑中疯狂翻阅系统留给她为数不多的信息,握了握拳,还是决定自己掌握命运:“奴婢能研墨,能裁纸,会做各式甜品饮品,还会...还会做各式的鞭子!”
又是一片寂静,小荷额头冷汗直冒。
宋宁宁皱着眉头,仍看着此刻近在咫尺的玉人,等待他的回答。
厉川被她困在怀中,近到可以闻着她身上的幽香,眸子里映着她左眼角下的那颗小巧泪痣,他控制着自己的身形,却止不住上下滑动的喉结。
“叮!”远处传来悠长钟鸣。
钟鼓响起,宫宴,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