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愁压下想吐的冲动，面上却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隔着口罩也不妨碍他扬起眉眼的弧度。他朝金田一挥了挥手，声音轻快得有些用力：“难得啊！今天愿意喊我前辈了，金田一嘞！”

那一瞬间，金田一勇太郎的笑容凝滞了一秒，然后干脆利落地在心里打了个叉——尊敬取消，彻底放弃。

他本来还觉得藤原愁有点特别的闪光点，准备要开始尊重闪闪发光的藤原愁了，但现在看来，当他金田一没觉得过。

藤原愁倒是没察觉金田一内心翻涌的退步情绪，只是将视线移向一旁始终沉默着的岩泉一。

因为戴着口罩，岩泉一只能看见他上挑的眼角和微扬的睫毛，不免有些担忧地皱眉问道：“感冒了吗？”

“有一点吧。”藤原愁点了点头，眼神依旧清亮，接着又补了一句，“放心啦岩泉前辈，不会影响今天的训练的啦呀。”

他说着，自然而然地蹲下身，将佐佐木先生替他准备好的爱心便当随手放在一旁的地上。指尖轻轻掀起岩泉一的裤脚，眼神不自觉认真了几分：“脚怎么样，好点了吗？”

阳光下，藤原愁手腕白得耀眼，和岩泉一的肤色构成了鲜明对比。那细瘦的骨架被岩泉一下意识地捏住，有点紧张地说道：“我没事。” 岩泉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他们之间已经关系很亲密了但当着金田一勇太郎的面还是会羞耻感爆棚啊！

藤原愁本想调笑一两句，眼角浮着点惯常的坏心思，却在和岩泉一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突然像被看穿了似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闭上眼，仿佛自我净化般捏了捏眉心，呼噜道：“没事就行，没事就行。”

在旁边观看的金田一勇太郎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实在是反应不过来。

脑子不太够用。

金田一勇太郎清了清嗓子，打断那丝莫名其妙古古怪怪的氛围：“今天及川前辈也来了哦，虽然暂时还是不能上场打球。”

藤原愁这才抬头看他，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托着下巴状若思索，“练习赛下周就到了吧？果然又要靠我精准的二传carry全场咯哈。”

说实话，金田一勇太郎整体身形真的十分的长条，不是高。

需要藤原愁要稍微抬一点头才能看到金田一的眼睛。

金田一：“……”

岩泉一倒是神色平静地转向金田一：“你快去集合吧，体育老师喊你们集合了。”

说完，他不等藤原愁反应，自然而然地接过藤原愁肩上的书包，另一只手顺手提起地上的便当盒，“他生病了，我先送他回教室，还有十分钟就午休了。”

“喂，我……”藤原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岩泉一的动作噎了回去，只得乖乖跟在他身后往教学楼走。

两人一路无言。

微风穿行在两人之间，像是故意要填满这缄默的间隙。

岩泉一走在前面，步伐沉稳，藤原愁落后几步，却没有追上。岩泉一显然早就对藤原愁不回消息的行径习以为常，也不自讨没趣去问为什么。

教学楼侧边的楼梯人迹罕至，阳光斜洒在阶梯的棱边，晕开一点安静的光。直到二楼拐角处，岩泉一才终于开口：“昨天没事吧？”

“没事啊，”藤原愁语气轻快地敷衍着，指尖在楼梯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就是出去玩着凉了呗噻。”

可他眼神却有些飘忽，显然心思早就被早晨那个昏昏沉沉的梦境牵着走了。他还记得梦里那场荒唐又模糊的情节。

藤原愁现在的状态和他自己昨天黏着岩泉一亲亲撒娇时的模样完全不同。

岩泉一被藤原愁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惹火的有些生气，一时忍不住怼了回去：“你假装闲散社会人士打群架的时候，可没见你身体这么虚。”

藤原愁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狐狸，猛地炸了毛，眼神都跟着一凛。从春（天的）梦里挣脱出来。

他几步冲到岩泉一面前，动作干脆得让人反应不过来，手一伸，毫不犹豫地捂住了岩泉一的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你答应我不乱说的那呀，岩泉一。”

藤原愁眯起眼睛，语气低到几乎贴着耳边，像是在控制嗓音不让人听见，又像是在刻意压抑怒意。

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这会儿收紧了些，眼尾轻微翘起，原本惯常的温和仿佛脱了壳，露出里头那点阴影与锋利。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像是披着毛绒外皮的小兽亮出了牙。

岩泉一一时间愣住，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他。藤原愁的手心温热，却没打算很快拿开，反而稍微用力了一点，似乎是怕他出声，更多的却像是在提醒他：“识趣一点。”

岩泉一没有挣扎，反而平静地望着藤原愁。对方露在口罩外的双眼晶亮、微红，像是被晨风染过的湖水。

透亮极了，漂亮的眼睛，岩泉一这样想着。

估摸着藤原愁是早上起床起得急根本没来得及整理头发，炸炸的。

隐隐威胁人的炸毛坏狐狸。

两人对视一瞬，气氛变得绷紧又微妙。

不知怎的，藤原愁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语气一下软下来，眼里浮起几分无措和哀求：“岩泉学长别说出去，求你了。”

声音小得像要被风吹走，仿佛真的很怕。

岩泉一盯着他看了几秒，心里却满是问号。他没回话，只觉得这人今天怪得离谱。情绪跳得太快，像是在演戏，却又太像真的，让人分不清真假。

原本还一副嘴硬强势、不肯低头的模样，下一秒却像是换了个壳似的，整个人忽然软下来。

藤原愁双手合十，手指在嘴唇前小幅度地摩挲着，像是习惯性的讨饶动作，又像是在暗中计算什么。他低着头，小声地开口：“求求你了，岩泉学长那侬……”

声音轻得像撒着糖，又黏又软，还带着点颤音。那双总带着几分天真与狡黠的眼睛，此刻泛着一层微妙的湿意，看起来像是无辜极了。

岩泉一的眉头更皱了，眼神里写着“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他抬手，想探探藤原愁是不是烧糊涂了。

结果藤原愁却突然一头撞进他怀里，力道不小，撞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岩泉一满手满怀都是这个人。身侧斜挎着藤原愁的书包，手里还拎着便当盒，整个人被撞得愣住，一脸“遇到鬼”的表情。

嘴角抽了抽，条件反射地吐出一声：“哈？”

僵在原地的那一秒，岩泉一脑袋有点乱。他不是没跟藤原愁有过肢体接触，但在这种上下课交接、人可能随时路过的地方，这样的举动太突兀了。

而藤原愁却低低笑了一声，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

岩泉一还在疑惑中没回神，藤原愁已经抬起手，悄悄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动作不大，却精准地控制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用一个细小的动作，说出“别动”两个字。

他看不见的是，藤原愁眼角余光，早就扫到了楼梯口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有人在看。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他听得很清楚，从转角停住的那一秒起，他就开始顺势加戏。

指尖轻轻收紧，岩泉一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得更近了些。两人的距离几乎贴上，哪怕隔着一层口罩，也能感受到彼此呼吸交错。

空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撑开了，拉出一条细细的暧昧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