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回家了。

但在回家之前——狼女趴在房檐上，盯着书生和那个女人看了很久。

兽人崇尚自由，随心所欲。所以，她千里迢迢来到苏地，在回家之前，又怎么能不带点“特产”回去？

狼女是喜欢书生的。对方长得好看，言辞姿态都和故乡的同族不一样......多好的一个“土特产”，她觉得把人带回去，当个什么玩意养起来，就刚刚好。

书生之前可是承诺过，陪她回那格斯的，狼女不过是帮助对方守诺。

她可不像下面喝酒的男人们那么多事。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会被拿出来说叨，言辞里还嫌弃抱怨什么贞洁问题。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或者说，狼女也没制定什么计划——把土特产打晕，扛上马车带走，回家。

就这么简单。

书生路上醒了过来，嘴里说什么“责任”，什么“和芜氏只是家族联姻”。狼女统统没信，土特产只要负责看上去光鲜亮丽、讨人喜欢就行了，别的她不太想管。

越靠近苏地的边界，狼女越高兴起来。苏地和那格斯毗邻，边境的空气干燥温暖，是她喜欢的气候。

狼女真的很讨厌水。

但问题还是出现了.......马车停留在了边界，无法离开苏地。或者用严谨一点的形容——马车和书生都可以，只有狼女不行。

她和故乡咫尺相望，却怎么都无法踏上故乡的土地。

书生却能站在那上面。等她无能为力的挣扎够了，才饶有兴致的开口：“俄尔克里川，你被大神选中了。你会成为下一任玉，所以无法离开苏地。”

俄尔克里川，这是她的名字。在那格斯代表的是......自由的狼。这个时候被喊名字，只让人觉得讽刺到了极点。

玉，她曾经听说过相关的事........狼女带着希望抬起头：“玉不是只会从本地的信徒里挑选吗？我是那格斯的人，我永远忠于——”

书生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但是你已经嫁给我了啊，俄尔。”

“不要害怕，还有别的方法。”书生靠近两步，依然站在那格斯的土地上，“你现在还有身孕，等我们的宝宝平安出生后，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狼女被迫同意了。

她浩浩荡荡的打包了土特产回家，又灰扑扑的被带回了苏城。

爱憎分明的狼女不再想见书生，只是独自待在院子里看琼花。只要这个孩子出生......她就能回家了。

等待的日子寂寞极了，唯一的来客，竟然是不知道怎么跑到她这里的小女孩。

六岁的孩子已经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在她看来，狼女可能才是破坏她母亲婚姻的人，但奇怪的是，小女孩却意外的很亲她。

“娘亲说，不是阿姨你的错。”小女孩瘦瘦软软的，单侧耳朵贴在狼女胀开的肚皮上，“娘亲说，她知道你的事，但是却无能为力，所以让我来陪陪你。”

小孩子秉承着苏地的教育习惯，说话一板一眼，表情也十分认真：“阿姨，他刚刚是不是动了？你好，我是你姐姐。”

在小女孩的陪伴下，狼女慢慢变得，开始喜欢这个快要降生的孩子了。

狼女的身体健壮，生产时却也吃了不少苦头。等她听到孩子的啼哭声，才终于松下口气——她可以回家了，她还想带着这个小孩一起回去。

苏城不好，那格斯好。

她辛苦孕育出的孩子，自然要跟着她生活在那格斯。

“之前答应过你，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就告诉你离开苏地的方法。”书生的眼睛精明极了，“方法，就是这个孩子。”

狼女怀抱着小婴儿软软的身体，心脏怦怦跳起来。

“这个孩子和你一脉相承，自然可以代替你去当玉。俄尔，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作为你的丈夫，你选择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距离上一块玉彻底碎掉，还有一段时间。你还能慢慢考虑，不急。”

狼女彻底愣住了，连书生假模假样吻她脸颊的动作，都没有避开。她对玉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玉是由人变的。

但变成玉之前，会经历什么？要怎样才能变成玉？变成玉之后呢？还是人吗？还有意识吗？真的要让怀里这团软软的小东西，代替她变成玉吗？

......她不知道。

就如同书生所说的，她还有考虑的时间。小院里的琼花开了又谢，和妊娠时小女孩的偶尔陪伴不同，她怀里小小的一团，慢慢在雪白的琼花里长大了。

那个孩子很像她。连走路都歪歪斜斜的，就敢大着胆子从高出跳下来，扑进她怀里喊娘亲。

小女孩也稍微长大了些，功课变得繁忙，但偶尔还会来找她。狼女就带着两个孩子，坐在琼花树下，讲那格斯粗犷的风、参天的树、厚重的雪......

真的是片和苏城完全不同的土地，每次讲到，两个孩子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她想带着两个孩子回家看看。

她好想家。

.......要，回家吗？用被她抱在怀里的孩子，来换她？

没关系、她还有时间思考。还有时间、她要再好好想想——

“俄尔，旧玉快要撑不住了。游园会就定在后天，你考虑好了吗？”书生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他正在逼迫妻子，选择自己或者儿子去送死。

如今又到了琼花盛开的季节。现在已经能顺利从高处跳下的小孩，举着一束盛开的花跑进狼女怀里：“娘亲～这枝最好看！送你～”

“我.....”

“我不回家了。”

俄尔克里川，自由的狼女。

如果可以守护这个孩子健康长大，给他一个不会受到祟威胁的家的话.......那她就，暂时的，不回家了吧？

书生眼带包容的颔首：“俄尔，我没有看错你。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带凌风回去见过族人，正式入陈家的族谱。以后他的待遇，就和凌灵的一样。”

“他叫......我知道了。”狼女妥协了。书生强硬的改掉了她给孩子取的名字，又能怎么样呢？她马上就要变成玉了，再也无法照顾这个孩子了。

第二次听信书生见家人的鬼话，是狼女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她一直枯坐到半夜都心神不宁，偷偷跑到陈府去看孩子时。却发现.......她聪明可爱的孩子，变得像个标准的苏城人了。呆板、木讷、完全失去了感情。

对方把孩子骗走，然后拿他去献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