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时,她注意到面试官的背后,有一个坐着轮椅的人正背对他们,看窗外的景色。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外面就是一株光秃秃的枯树,有鸟巢建在树枝分岔口,幼鸟张着黄嘴叽叽喳喳,等待母鸟的投喂。
小林无暇多想,匆匆收回目光,开始向面试官自我介绍。
等到面试结束,关门时她余光一瞥,正好通过即将关上的门缝看到那个人早已转过身。
原来是一个病殃殃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撑着下颌,不知道她听了多久。
“原来是这样。”小林心想。
这一刻,多日前搁置的疑惑都有了答案——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好运偏偏降临到她头上。
原来如此。
结束回忆的小林继续行走,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就连走廊的脚步声都轻快了许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坐在办公室里,惬意地捧着一杯咖啡,看着窗外的花田绚丽,隐约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直到一通电话响起。
她端着咖啡杯,接起电话。电话内容匆匆几句,却让小林手脚发冷,放下杯子时,咖啡液颤抖得几乎要溅出杯口。
那是医院打来的病危通知。
就在刚才,她的女儿病情忽然恶化,陷入昏迷、呼吸困难,好在抢救成功了。
医生判断保守治疗的效果不大,要尽快动手术,尽管手术的成功率只有三成。
高昂的手术费让这个困窘的家庭雪上加霜。
海月家庭医生的身份可以加速幽浮集团的慈善项目审批,但她现在就急需用钱。
去哪儿筹钱呢?
一筹莫展之际,一条短信找上了门。
上面罗列带着一长串零的数额,以及关于女儿患有的罕见病的前沿治疗方案和案例,发件人邀请她前往参观。
那天小林沉默了很久,久到夕阳一寸寸下落,天光逐渐昏暗,她再度听到命运的风暴临近。
医院走廊有哀嚎声响起,行人见怪不怪,匆匆走入病房。
不过又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病患家属而已。
.
当时小林医生没有哭。
如今,细微的呜咽声在酒店卧室中回荡。
小林像一株被压弯的枯树,匍匐在地板上,再无力承担命运的重压,风暴和愧疚几乎要摧毁了她。
“为什么......,我都这么努力了......,我就是想过正常的日子而已。”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爬过门底的缝隙,传到门外伏黑惠的耳朵里。
对命运的不公他深有体会,目睹无能为力的悲剧时,伏黑惠也只能偏过头,沉默以对。
门内窸窣的声音响起,千铃从轮椅上撑起身,由于上肢力气小,这个动作对她而言有些艰难。
但她还是缓缓坐落在小林的身前,无声地俯下身,以最轻的力度环抱着她,像一只蝴蝶停在花瓣上。
泪水坠入阴影,砸到地板的瞬间溅开。
肩膀上传来几滴滚烫的湿意,千铃不由自主地分神。
酒店宣称这儿的每一寸都是重金打造而成,地板由价格高昂的桧木组成,密度高、硬度大,抗磨损能力极强。
她想,哪怕是这样的地板,也应该被这种灼热的泪水贯穿。
因为它和鲜血一样滚烫。
哽咽声还在继续,小林医生问:“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是我?”
千铃轻拍她的后背,神色平静地陈述道:“你什么也没做错,是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小林医生猛然抓紧千铃衣服,肩袖处的布料在手中变得皱皱巴巴,她泣不成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被泄露了行踪的千铃本人比医生还淡然。
她垂下眼睫,背后的光影勾勒出修长的手指、瘦弱的手腕、纤细的脖颈,连发丝都在泛光。
“不要愧疚,能当好人本身就是幸运的,你当时没得选。”
千铃的声音朦胧响起,她逆着光对小林医生伸出手,说:“没事的,下次不要再做就行了。你缺多少钱和我说,至于你女儿的病情我会去问一下集团的医药行业有没有相关研究。”
算了,只是向集团旗下企业的老总透露自己信息而已,也没有酿成大错。
千铃心中叹了一口气,决定让这件事翻篇。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小林紧紧攥住她的手,伏在胳膊上,低头哽咽:“来不及了......”
千铃皱起眉头,刚想问清楚怎么回事,外面忽然炸开剧烈的响声,如同雷霆响彻天际。强风从远处横扫而来,窗帘哗啦作响,千铃被迫往前扑倒。
伏黑惠挡着风踹门而入。
“千铃小姐!”
客厅也受到这样的冲击,强大的气浪甚至冲破了窗户。伏黑惠第一时间想到了门内的海月千铃。
他和小林医生一起扶起千铃,随后靠近窗边查看,优越的目力使他可以观测到几公里外的活动,
伏黑惠看了一会儿,皱着眉说:“是海洋馆,那儿发生了爆炸。”
不过瞬息之间,经验丰富的千铃立刻反应过来了,她猛地看向小林医生,失声说:“你透露消息的对象不是佐藤社长......”
“——而是绑匪????”
伏黑惠也睁大了眼睛,看向小林医生。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踹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