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刮越大,雨丝涌入破窗,这一方小天地也在下雨。咒灵在朦胧的视线中,隐约看见千铃的身边有一个透明的人形轮廓。
仅仅一眼,强大的威压如钢铁沉沉压下,咒灵动弹不得,浑身颤栗。惊恐之中,千铃的声音混合着雨声遥遥传来。
“你怎么会觉得我毫无底牌,”轻笑声如同雨丝,飘渺而冰冷,“我不是在幻境里说过吗?”
“——我有一个贴身的咒术师高手。”
......
咒灵解决了,阁楼再度恢复平静,塔顶的大钟平静地俯瞰楼下发生的一切。
阁楼一片狼藉,不仅窗户玻璃全碎了,墙壁也豁开一个大洞,站在阁楼就可以远眺地平线。
斜风细雨尽数刮入屋子,原本密闭的空间没有任何躲雨的地方。湿冷的大风如刀锋割人脸,吹得人发麻。千铃却迎着光,走向风雨的豁口。
风雨交加,湿重的头发甚至被吹得上下翻飞,扑面而来的雨滴砸在她身上不亚于小型冰雹,千铃心想。
“狗卷棘烧的火还没灭完?”
逆着风的阻力,千铃缓缓蹲下,撑着手坐在断裂的楼层口,如同坐在悬崖顶端,双腿悬空,一晃一晃。
她眯起眼睛,咒灵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
当千铃准备离开时,咒灵偷袭,拼尽全力发出一个招式,试图再度拉她入幻境中。
咒灵心想,这个术式可以捕捉到人的负面情绪,从而把人拉入量身定制的噩梦中,哪怕是一丝丝的负面情绪。
只需要一点点。
千铃停下脚步,在咒灵期待的目光中叹了一口气。
她回过头,背后是狂风骤雨,眼神清明而冷淡,丝毫没有受招式影响。
怎么会?!!!
咒灵惊愕不已,人怎么会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
“非物理性的攻击对我不起效。”
“而且我有亲人疼爱,挚友信任,还有挥霍不完的家产和人脉。有钱又有爱,我的人生全是正面,哪来的负面?”
千铃垂眼看着咒灵,陈述的声音平静淡然,表情也是无波无澜,冷漠得快要融入背后的雨幕中。
她生来就拥有常人不可及的东西,普通人奋斗一辈子的终点或许都够不着千铃的起点。任何痛苦在这种幸运的衬托下,都像无病呻吟。
她冷眼看着咒灵逐渐失去声息,心中默数几秒,等睫毛沾满雨滴后,转身离去。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让她脚步一停。那声音嘶哑而虚弱,带着嘲讽的笑意。
“那你当初、怎么还会陷入幻梦里?”
.
风声很快就吹散了脑海中的回忆,穿透力极强的犬吠声从背后传来,千铃头也没回,自顾自地晃荡双脚。
从这个视角往下看,整片大地都在她的双脚之下。
身边的风速稍弱,一个人在她旁边坐下。
白色的发丝在倾斜的大雨中翻飞,黑色的衣服伴随风声猎猎作响,半空中晃荡的鞋子又多了一双。
两人并列而坐,相隔的距离刚刚好,不远也不近,和跳崖时一模一样。
上次是坐在火海之上,这次是坐在暴风雨中,像一幅世界名画。
狗卷棘先开口,扯着嗓子大喊:“大芥?”
‘没事吧。’
这一嗓子完全破坏了暴风雨的美感,千铃忍不住笑了,“没事。”
怎么和那时候一样狼狈啊。
笑了几声后,她收敛嘴角的弧度,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湿黏的衣料勾勒出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这些肌肉可以让她在地上摸爬滚打,疾走奔跑。
多么美好的一双腿啊。
千铃拍了拍大腿,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天,大声抱怨:“有一点不想走——”
“咳咳咳咳!”
话还没说话,千铃忽然捂着鼻子弯腰疯狂咳嗽。狗卷棘立刻凑过去,拍打她的背部。
第一次坐在大雨里没有经验,仰面的姿势刚好让雨水灌入鼻腔。
她好不容易缓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说:“呛水了。”
该死的,好丢脸。
狗卷棘憋笑,默默远离,转移视线。
忽然,天地开始晃荡,像滚动的玻璃瓶,瓶子里的水左摇右摆。周围的一切开始融化,如同被切开后的熔岩蛋糕,内部缓缓流淌。
惊讶不过几秒,狗卷棘顿时就反应过来,这个幻境要破了。
他刚刚登上阁楼,正好捕捉到咒灵留在地板的残秽,虽然不知道千铃有什么底牌,但她的确解决了咒灵。
领域的主人死亡了,这场犹如俄罗斯套娃层层叠叠的荒诞梦境终于落下帷幕,狗卷棘眉眼飞扬,迫不及待和千铃分享这个喜悦。
转头的刹那,他对上一双笑吟吟的双眼。
“这次你又找到我了,真是辛苦你了。”
千铃看着他睁圆的紫色眼睛、喜悦的神情、柔软的短白发,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饭桌上的联想——真的很像啊。
她伸出双手,食指弹在他的额头上,嘴角噙着笑。
“现实再见,饭卷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