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说不行,她就知道有些老鼠屎要闹幺蛾子。
贵妇A不想让贵妇B上她的救生艇,借口船上太挤再上一个人她就会呼吸急促喘不上来气。诚然贵妇B体格子是略显壮硕,但那船至少还能再坐十个人——你看着这露天的小艇再说一句喘不上来气试试呢?
“快放!我要下去!”贵妇A连声催促,同船的其他贵妇恍若未闻。
“好吧,那我等下一艘。”贵妇B自嘲般地打趣,“我还以为我能当咱们的压舱石呢!”
矛盾中心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赶到甲板上坐镇的船长和船舶工程师也不例外。众目睽睽之下,那艘悬吊在半空中、足有五六层楼那么高的小艇,它的整个底部忽然完全脱落了!
刺耳的、划破夜空的尖叫声里,落花犹似坠楼人。
“可惜。”盖尔活动着左手五指,轻声细语,“这个高度,不摔死也摔残了。”
所有人都被惊到了,一些下放到一半的救生艇上传来惊恐至极的呼喊,甚至有人大喊“停手”,她不敢再待在救生艇上,她要回到大船上去。
盖尔伏在栏杆上探头去看这奇行种,耳边听见坠海贵妇的家人与仆从要求船长派人援救,船长居然还在沉吟!
要是能发个守护神给斯内普、让他稍微松松手,给这些沉浸在侥幸中的麻瓜紧紧弦儿就好了。
“咳!”她清了清嗓子,船长转头瞧见她,一瞬间的欣喜是瞒不过人的,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迷茫与恐惧。
还是离死太远。
“您怎么和船员们讲的?”她心平气和地问。
“我说,得先活着,才能思考为什么,答案不会说给死人听。”船长吁了一口气,让船员将喋喋不休的死者家属先带离——闹到现在,他可真是够够的了,他想船舶工程师安德鲁大约也是同样的想法。
“聪明的选择!”盖尔夸赞道,“没准儿哪天您能见到首相呢,他会告诉您答案的。”
船长发出一声类似于咳痰般的苦笑。
事态发展至今,《保密法》早就是一张废纸了。只要人们上了岸、离了这生死关,早晚一个个会反应过不对劲来。盖尔不知道公海上是哪国魔法部话事儿,但他们紧急幻影移形来抓人的可能性不大。
小山般堆满的救生艇,沉不下去的船,淹不上来的水……科学根本无法解释。大概没人比安德鲁更了解“泰坦尼克”号,瞧瞧,这人如今看上去跟梦游似的,大概他不久前才断言“泰坦尼克”号没救了,结果现在还好好儿的。
至于伊斯梅……盖尔都懒得去打招呼,这是又支棱起来了!真该让——
船体猛然一晃!
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声再度响起,每个人都能听得见。“泰坦尼克”号以一种极小的幅度来回晃动起来,像……传说中的海盗船?也像跷跷板。
斯内普出事了!?
还不等盖尔往三等舱跑,她就被船长和安德鲁一齐狠拽了一把——一道清晰的裂痕在甲板上绽开,裂缝就在盖尔脚下。
啊??
她还能好好儿地在甲板上立着,船怎么就开始断了?力从哪里来?牛顿死不瞑目!①
“上面!上面有人!”所有人都在低头看脚下的时候,有个三等舱小女孩忽然尖声叫了起来,“妈妈,烟囱上站着两个人!”
“别说傻话,康斯薇露!你一准儿是吓傻了!没事的,一会儿就排到咱们了!”她妈妈连忙安抚,盖尔下意识顺着康斯薇露的话抬头瞥了一眼——
不是,真的有人啊!
“泰坦尼克”号四根烟囱里有一根是摆设,当然现在哪根都不冒烟了。作为摆设的第四根上确实有个人影,和它相邻的第三根上也立着一个,看着仿佛……正在对峙?
“哪有人啊!”有人苦中作乐地笑起来,“不如让这孩子先上船吧?”
裂痕并未继续“绽放”,头等舱的女士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二等舱的也没什么意见,所有人都在用善意的目光注视着那对母女——除了盖尔。
她面沉如水地凝视着满脸好奇、拼命从妈妈怀抱里向上挣着要看清烟囱人影的康斯薇露:很好,这艘船上看起来有四个巫师,不,大概是五个。这孩子八成是个格兰芬多。
人再是猴子变的,也不可能在这种时间、这种天气,因为害怕沉船落水就拼命爬到烟囱上去。诚然烟囱上装着以备检修的抓手,但要有这种体力、耐力、心理素质与灵敏度的人,他根本就不会害怕到进退失据。
是巫师,用了麻瓜忽略咒的巫师。
盖尔心里发堵,趁着所有人都不再关注这边,袖中魔杖一抬——雨燕宛如一颗迅捷的银色子弹撞入无尽夜空,然后它轻巧一折,在淡淡的云霭间穿行俯冲,落在第四根烟囱上那人影的肩头。
“阿不思,盖勒特和你在一起是吗?”雨燕低声吐出这句话,随即消散。
邓布利多吁了一口气,魔杖轻快地一抖,一束麻瓜信号弹般的焰火从杖尖滚落。
“你这样,麻瓜们会以为是救援船来了,白高兴一场!”格林德沃离得远,只有声音能清晰地吻到他耳边,“那是谁的守护神,你叫来的帮手吗?我就说那些救生艇不是你的风格!”
“这里我们不谈第三个人,盖勒特。”邓布利多摇了摇头,“你一定要这艘船沉下去吗?”
“你就这么笃定是我?”格林德沃笑了起来,真的很高兴,“我可是一直和你待在一起,和一群三等舱的麻瓜挤集体宿舍,吃黑面包和劣质威士忌,睡觉前要捉干净跳蚤和臭虫——不错的人生经历,不过我也不想经历第二回。”
“凭空出现的冰山,整个欧洲能用出这样强大冷冻咒的巫师,全在这艘船上。”邓布利多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是西弗勒斯,还会是谁?”
“盖尔这些日子也回了英国。”
“她做不到,你知道的。盖尔更注重团队协作,并不在乎个人能力的跃升。”邓布利多的眼睛在呼啸的寒风中甚至快要流出泪水,“是你,对不对?别再伪饰了,盖勒特,是你做的,你知道我会看穿你。”
盖勒特·格林德沃安静地注视着他,等邓布利多说完,才随意点了点头:“不错,是我做的,我知道瞒不过你,我知道你会看穿,我也知道你会提前找人防备我,不用预见我也知道!这场麻瓜的美国之行本就是个圈套,阿不思,你明知故犯地钻进来了。”
“是啊……”吐气的白雾挡住了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脸,“我明知道,你也明知道。”
大西洋上永不沉没的巨轮,万千麻瓜,还有争前恐后赶来的各色船只,即将轰动世界的新闻,一齐见证他们的决裂。
好大的舞台,好大的场面,可邓布利多低头望向被再度扩大的裂缝吓得尖叫逃散的“观众”,内心只觉得痛苦。
“选一个吧,阿不思,在你心爱的麻瓜和《保密法》之间,选一个!”格林德沃残酷地催促着,“是让麻瓜们就此沉入海底,还是让《保密法》成为一纸空谈?”
阿不思·邓布利多一点儿犹豫都没有——裂缝扩张又停止了,然而人们已经能从裂缝望见底下的舱室里了。
“只要我想,随时都能在船尾再掏一个洞。”格林德沃不是很满意,“你那个‘水牢’的破解咒是什么来着?你教过我的。”
“你一定要这艘船沉下去!”邓布利多像是抽噎般地、剧烈地喘了一口气,似乎有一瞬间的情绪崩溃,“回答我,盖勒特,是不是这样?”
“是。”短暂的应许随即消散在夜风里。
邓布利多偏头在肩膀上蹭了蹭眼泪——大抵是被风吹的吧——又点了点头:“好。”
甲板上齐齐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之前所有的不对劲大家都可以先装作没看见、不知道,但若这不对劲就在眼前,谁还能闭上眼吗?
那道裂痕在愈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主啊!父亲!是您救了我们!”虔诚又嘹亮的呼喊被风声托送上来,邓布利多低眉望去,一时忍俊不禁。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格林德沃,还想和以前那样与他分享这段快乐,但他随即反应过来。
格林德沃也在笑,眼睛亮得怕人,他甚至在背对着甲板用魔杖乱指。
第一根烟囱突兀地倒下了,还没等人们尖叫着跑走躲开,就看到那烟囱维持着一种45度的诡异角度,在风中乱颤。
既然格林德沃在这里,那这船一整个消失都不奇怪。盖尔饶有兴致地盯着那根烟囱,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一比一平,优势在我!
她左手紧握成拳,然后又忽然张开——成为角力场的烟囱骤然爆开,化作一大团蓝紫色的美丽花朵,铺天盖地地朝着天与海、船与人之间倾泻飞散,那是一种叫做“蓝色蝴蝶”的非洲小花,瓦加度的校园里到处都是。
去他的《保密法》,她早看这玩意儿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