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停顿了几乎半分钟,在朱迪忍不住要打破沉默时,她恰到好处地开口。
“您身边的人犯下弑母之罪,而您在那伊甸之蛇的诱导之中触犯□□的禁忌。”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您要我再把真相说得直白一些么?”
“你说的话不是真相,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你想说的话而已。”朱迪摇头,“我这也有一个真相,关于你的真相。要么彼此都别打哑谜,要么就完整地演完这出戏。”
“正是因为没有证据,我们才能在主面前畅所欲言,不是么?”修女沉静的嗓音娓娓道来,“先从您身边之人说起。”她是想说露西娅杀了雪伦吗?朱迪想,这已经不是个新闻了。
“我并不打算谴责天真的愚者,她身上系着木偶的提线,被傲慢的黑暗之子拨弄命运。”修女充满同情,“或许,她是被卷入其中,所有靠近伊芙琳的人,都会遭逢灾厄。”
“你的意思是……”
“她,也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作为前FBI探员,朱迪知道很多连环杀人魔的下手对象大概率会包含直系亲属,这也往往是导致他们变成罪犯的深层因素。朱迪总是刻意避开提及两人的过去,她无时不刻地按捺住这份深入挖掘的冲动。
这种奇怪的关系和感情,不需要诉诸于口也可以生长,那么又何必计较过去。
伊芙琳弑母这件事,朱迪虽然不太想听到,也不算是完全出乎意料。
“然后呢?”她故作轻松,强撑着镇定,不愿被修女看出她的动摇,“你想继续指控我和阿比盖尔□□?”
“我说过,我并不打算谴责天真的愚者,我只是让您看清谁在操纵您身上的提线。”修女说。
“她的母亲是琳达·麦德森。”
朱迪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一般,动弹不得,太阳穴上的血管钝钝地跳动。
“不可能。”她干涩地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词语。
琳达·麦德森,是朱迪的母亲琳达·哈恩结婚改姓之前的原名。
修女只是报以沉默,那种哀悯的态度让朱迪无比火大。
“这不可能!”她再一次提高声音,斩钉截铁地否定。
“我的母亲、琳达·麦德森,她还活着……她在……她……”
不、不、这不可能、她有证据,可以证明修女在胡言乱语。
她的头更痛了,像有千万根针在粉色的大脑里翻搅浆糊,记忆忽然一片空白,飞遁到十分遥远的地方,她在深海中沉浮,企图抓住一块碎片。母亲,陌生的词汇,陌生的背影陌生的脸,数十年不再出现的关联情感,封存进意识最底层,和父亲名字一起。只不过母亲是一扇门,父亲是一座坟。
她感激起告解室给予的密闭的黑暗,空气流通得很缓慢,几乎有了液体的形状,在这宛如母亲子宫般的大寂静里,破碎的身影如老式胶片逐渐渗透出清晰的颗粒,她在暗房里再度冲刷那些被她亲手扔掉的照片。
没有伊芙琳,哪里都没有。可是她能从回忆起的、琳达·麦德森的脸庞中,找出她自己的、还有伊芙琳的脸庞。伊芙琳对朱迪那毒品般致命的吸引力,忽然有了比一见钟情更讽刺的解释——她们的血液中奔流着彼此亲近的本能,她们的灵魂得了一种先天失常的热病。
“自从她离开家的那一天起,你再也没有见过她,不是吗?那么,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有新的家庭?你怎么断定她还活着?”修女循循善诱,“伊芙琳隐瞒了你们之间真正的关系和血仇,把你耍得团团转,我敢打赌,直到现在,她还在瞒着你做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比如说,嗯,她应该会在这附近找个好地方狙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