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70
其实我们之前聊过这个。
我说,佐助,我感觉自己可能会死在冬天。
毕竟这是个一被提起就仿佛能听到儿女哀哭的季节......木叶四季温润舒适。村子外——特别是平民家里,往往有许多老人在冬天离世。这样看,我于情于理都不容易死在战斗里。那么,我死在冬天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他好半晌没有接茬,大约很久之后才淡淡地看过来。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
哦。我有点失望。我以前和卡卡西约定过一起死在冬天。但如果你讨厌这个约定的话,我就不死在冬天,怎么样?
他一下子扑过来抓住我的衣领。那里只有我们二人,他根本不用顾忌小队其他人的眼光,再也没有平常那么隐秘、那么克制,他揪住了我的和服领子,手上条条道道的青筋全部暴起,宇智波佐助完全失态了。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连失态也是不可一世且不能被看轻的。
梅见——他很久没叫过我的名字了。梅见,你怎么敢的?
傻孩子。我安静地微笑,傻孩子,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在心里悄悄骂了以下犯上的他一句,观察着佐助眼中转得飞快而凌厉的勾玉。红黑分明,转出不同的光华和亮线般的轨迹。你也可以死在冬天。如果现在这变成了我们的约定呢?你觉得怎么样?
我慢悠悠地补道。如果难受的话,就放开我吧。你抖得太厉害——连我都感觉到了。
他慢慢地放开我,慢慢地垂着手后退,仿佛在积蓄力气,又仿佛只为了深吸一口气,重新获取些新鲜的嫉妒,转移勇气、爱意、怀疑、不幸。他的表情犹疑不定而凶狠,我兴意阑珊。死亡会从呼吸的崩溃开始,最后才是听觉。如果在我死时还没想好遗言的话......佐助,我真的会......会很失望哦。
听觉?
我耐心地嗯了一声。就是我即使死了也一直能听到你的意思。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一直看着你。
宇智波佐助被我吓到了。
你。最后他这样说。你敢的话,就试试看吧。你试试去死——你试试看啊!
我叹气,说出了和那天说过的一样的回答。“不敢死的,是你......”
看着他十年如一日的脸,我发觉宇智波佐助实在是世间难得的美少年。他张着口,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写轮眼开着,只从口型看出似乎是我的名字。剧烈的嗡鸣和爆炸声充斥着战场。没有下雪,但的确是冬天。“佐助......我不希望你死。”
他抖得更厉害了,朝我俯下脸,像不敢置信一样地使劲用手去捂着那道几乎将我腰斩的裂口,有什么不可相信,这是在场写轮眼看得清清楚楚的事。“梅见!梅见!”
宇智波佐助满脸的污血,混入泪水,混入我的血,或许还有点别的,那是我身下冰冷的泥土。我突然感到掌心有滑腻之物。勉强动了动,看到满手鲜血。热的,烫的,汩汩的红色的血。我杀了一辈子人,从没见过这样老派的死法,多么可笑,多么跟不上时代,简直像个滑稽的武士!我哈哈大笑,却牵动伤口,立刻疼得难受,咳出许多血水,喷了佐助一脸。他惊惶着,继续大喊我的名字,好像牙牙学语的幼童,唇齿间熟悉的发音只剩下一个,那便是第一眼后,带了自主性和筛选性的主动重复。但母亲不能停留太久。我不得不走了。想到这是在战场,又忍不住双眼发热,因为我终于死了,而一开始我甚至没有求死。这太妙了,这太美了。卡卡西不在,那些如命运般经过我的生活和身体的男人们不在,这里只有宇智波佐助和我,纯净的天才,纯净的小孩。我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上天入地都难舍弃的唯我独尊。我终于要死了!佐助,佐助。我尽力保持颜面上的自然,只为了让他停止哭泣,不要叫我这么难堪。真难啊,我终究无法克服身体的苦痛,只为让自己平静、宁静、安静,不再有八风不动的镇静了。我突然明白过来,这向着不可能去求可能,这对着生理的新伤旧痕去求人面上的微笑和快乐,不正是我这一生的盼望吗?我圆满了,佐助,我圆满了——但我多希望你现在就能明白!
我太专注了,甚至注意不到宇智波佐助依旧跪着撕下衣服、束出布条,想要从两边紧紧地包住我。多么惨烈。我感到晕眩,我在失血。我甚至不敢去摸地上流出的内脏和干掉的血。但我说:“佐助,不要哭。”
他一点不听话,不肯撒手地大喊着什么。
“用我的眼睛。”我挣扎着吐字,不避开他雷声般隆隆响在四方的悲痛。“快啊,用我的眼睛——佐助!只有交到了你的手里,我才——”
我咳出一大口卡住了嗓子的污血。那血发黑发紫,腥臭冲鼻,糊在了他胸前没被恶战带上一点灰尘的白衣上。“梅见,梅见!老师——”他只是摇头,疯狂地摇头,“梅见!梅见!你怎么会死?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死!不要死!老师!梅见,别死!”
彻底没有力气了,浑身上下似乎只有那双眼睛还在坚持不懈地发热。我继续说了下去,几乎在恳求。“佐助......拿走我的眼睛。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他察觉到我的生命正在自己的手中流失。他没有动。“不......不......你不会......”
“我多么想要......”我自顾自地说,知道死神将至,这或许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却是我出自心底的渴望。我已经不期待什么了,或许他不肯接受。这没办法,也没关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