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基拉。他还是说了！！该死！！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路西法在内心挣扎了两秒：“我知道了。”

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在前线和恶魔作战的，路西法已经记不清了，恶魔们的最后一搏就在眼前，为了同族，也为了撒旦，他不能离开，更不能倒下，他记得撒旦对他说过的话，记得撒旦希望他做到的事，记得自己身上肩负的重担和责任。

他在阵前搏杀，眼前是数不清的恶魔，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敌人，为什么要进犯他的故土？为什么要阻拦他去见撒旦。

他很害怕，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他是圣光六翼炽天使团的团长，是天堂的大天使长，是圣堂至高神座的继任者，这一战也让他更加了解自己，他的神力明明那么强大，强大到足够保护家园、同族和珍视的一切。

可是他现在仍然很害怕，害怕再也没有恶魔在他回去的时候，对着他展露出他最喜欢的笑容，让他讲发生在人界的故事，对他说：“哎呀呀，是路西法，你回来了！”

害怕他唯一想要的那个恶魔，再也不会靠在他的肩上，和他一起看月亮了。

等这场战争的一切都结束、路西法感受到外界反馈的时候，整个天堂都在欢呼，即使天使们各个都负伤严重、神力溃散，可是至少他们守住了家园，击退了恶魔。

路西法看着眼前狂欢的景象，强烈的意志力驱动着他早已经没有力气的身躯，一步一步，最终强行展开翅膀飞了起来。

路西法的同僚和同族们看到这一幕，都奇怪他要去哪里，想要出声喊住他，被同样筋疲力竭的耶和华叫住了：“就让他去吧。”

梅塔特隆和加百列一起躺在圣堂的阶梯上，天使们的血液混杂在一起，模糊了眼前的视线：“父使，路西法怎么了？好像……不太对劲吧？”

耶和华的视线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孩子身上，那越来越远的身影：“作为天使长的职责，他已经很好地完成了。现在，他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天使。”

诚然，就连耶和华自己也不敢想，路西法能舍得下个人感情，顾全大局。

拉贵尔带回消息的时候，因为找不到路西法，所以事先告知了他，他也犹豫过，担心路西法如果在这个时候离开，会有可能是恶魔那边的调虎离山计谋，更担心路西法的选择。

不过，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让拉贵尔去告知路西法，好让路西法能自己选择。

他不是没有想过，凭路西法的性格和对撒旦的感情，万一真的选择去见撒旦而抛下同族、离开战场，他又应该怎么给其他天使交代。

耶和华看着远空消失的身影，在心里默默地祝祷：希望这孩子的结局和卢奇菲罗不同吧。

路西法形单影只地离开了人群，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和不适，顺着天使所指的路，火急火燎地赶到人界，果然，见到的是玛门的亲信，还有两具消亡的躯壳和鱼尾化的撒拉。

两具躯壳分别属于撒旦和利未安森，而撒拉还活着，只是仍旧没有醒。

虽然本族战败，但是根据玛门的命令，交代事情的恶魔还算客气，只对路西法说，自己是按照玛门大人的吩咐在这里等他的，并且大致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就离开了。

“……”路西法神情木然地缓缓走到撒旦身边，撒旦面容安详，脸色苍白，就像每一个睡着的瞬间一样，乖巧异常，他缓缓蹲下，把撒旦抱在怀里，脸埋进撒旦的脖颈处。

撒旦的躯壳已经完全冰凉了，栀子花的味道也已经不复存在，路西法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静静地抱起他。

身边是另一对苦命鸳鸯，可至少，撒拉来不及醒过来，不用像他一样面对挚爱的离开。

路西法把撒拉和利未安森一起放进权杖戒指的空间里，抱着撒旦飞回天堂。

天堂那边，耶和华安顿好战后的一切，听其他天使说看见路西法回来了，就径直到神泉去找路西法。

路西法孤独地坐在神泉边上，静静地凝望池水底部的撒旦，耶和华似乎是不敢直面这样的路西法，踌躇了片刻，才走上前：“孩子。”

路西法没有回头，嗓音沙哑：“父使。”

耶和华大惊，路西法一向是沉得住气的，可是刚才一开口，神色倦怠，语气疲惫，声音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折磨一样，全然不是那个沉稳持重、意气风发的大天使了：“孩子……我、我很抱歉……”

路西法摇摇头：“我……做错了吗？”

“怎么会……”耶和华心里大痛：“去做吧，孩子，尽管去做。”

地下城里有禁书，天堂里自然也有，而且那几个看到路西法回来的天使都说：路西法去神泉之前，去了一趟圣堂的禁书库。

对于这一行径，耶和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对路西法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是不支持，也不反对。

但是他心里很明白，路西法最终还是会选择使用禁术·苏生之术。

折翼、献心脏，灵魂永远不能回归故土，换取撒旦也许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醒过来的渺茫机会，而路西法以后也只能凭借权杖戒指上残存的神力存在，当这丝神力枯竭的时候，世间就再也不会有路西法这个天使了。

耶和华没有阻止，也不会阻止，更对于自己没能帮上任何忙而感到懊悔难过，他亲眼看着路西法在他面前，把戒指重新戴回到撒旦的手指上，然后折断了自己洁白的六翼，挖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再缓缓地投入神泉。

——“父使，这一半翅膀的神力，请您留给安基拉，让他在人界过得好一点。”

——“你……知道安基拉的背叛，还要这么做吗？”

当时，路西法没有回答，把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胸膛。

就在刀尖刺入身体的一刹那，神泉底部原本已经消亡的撒旦，突然猛地睁开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路西法剜心。

那一刻，沈龙杳似乎看到那并不是路西法，而是神无月星佑！家主站在水面上，当着他的面剜出了自己的心脏。

——不要！！！

沈龙杳大声呼喊，奋力挣扎着游上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