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湄的思绪彻底乱了。
江晚璃算个鬼的上官,莫非编造假身份唬人了?
那还不趁牙行的人没醒过神,赶紧送走这群坏人…
“这房尚可,不用换,我收拾收拾能住。”
林烟湄急忙表态,还一把拉回瘦骨嶙峋的江晚璃,护在了身后。
她鼓足勇气凝视着对面的四人,妄图用自认为足够凶神恶煞的正直目光盯走这些混混,保江晚璃无虞。
看着她这如临大敌的小模样,江晚璃险些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躲在小孩身后不像样,她扬手拨了拨林烟湄的肩头,往前抢了半步,故意板着脸道:
“家里小妹好说话,我也不多计较了。掌柜的生意水分太大,烦劳你和伙计洒扫干净罢。”
“…理应如此。”
贼眉鼠眼的掌柜思忖须臾,爽快应了,推搡着伙计迈进院子,开始拾掇。
这破房子有蹊跷,只有租给外乡人才能勉强不砸手里,江晚璃不换最好。
俩人进门后霹雳扑腾的,煞是勤快,满头雾水的林烟湄看呆了,一脸匪夷地端详起江晚璃,眉心越锁越紧。
江晚璃见她执着于盯着自己的眼仁,藏在袖中的手便摆了摆,示意身边傻站着的随侍动一动,可别让眼前鬼精的丫头生了疑心。
“我,我等也去帮忙!”
乐华灵机一动,拎走了乌瑞,一起去拆卸大门。
林烟湄寻思,反常的人扎堆,今儿全都让她碰上了?
天下哪有这种诡事?
她抱臂望向江晚璃:“不解释一下?”
“掌柜理亏,解释什么?”
转头望天的江晚璃敷衍道。
“那这二位呢?”林烟湄指了指门口的俩姑娘。
“好心人。”
江晚璃转眸盯住了下属。
“对,路见不平嘛!”
举着半边门的乌瑞硬着头皮帮人圆谎。
“嗯,拔刀相助!”
乐华帮腔时还抽刀比划了下,“铛啷”一声寒刃出鞘,将身后竖着耳朵偷听的掌柜又唬了通。
牙人仍勤恳干着活,毫无撂挑子之意,林烟湄真分不清人鬼了。
院内扬尘呼呼的,她索性想开些,坐门外石墩上歇着去了。
江晚璃看了她一会,小姑娘托腮呆坐着,闭紧眼沐浴日光,好似没打算深究。
甚合她意。
她瞅瞅日影,猛然想起午饭还没吃,便近前拽了林烟湄:
“走,下馆子。”
有下属在此,出不了乱子。
穷苦的林烟湄没进过饭馆,听店小二报着各色闻所未闻的菜名,她连嘴都不敢张,桌下的脚悄然伸去江晚璃那边蹭啊蹭,想让人带她离开,免得被宰。
“爆山珍、四喜丸子、两碗鸡蛋面。”
江晚璃无视了她的小动作,点好菜打发了小二,才轻声安抚:
“不贵的,牙行退了些钱,大方些。”
“掌柜退了钱还帮忙打扫,蠢吗?”林烟湄不敢信。
“骗你作甚?”
江晚璃突然掏出个荷包,扔上了桌。
退钱是没有的,但她可以耍些打劫下属的把戏。
林烟湄捏了捏实诚的荷包,证据牢靠,便没再多言。
午后饭馆客人少,店家闲来无事,看她们面生就过来聊聊天。
哪承想这一聊还碰上了雁回镇老乡,店家高兴,送了壶新出的热饮,请她们品鉴。
时光在盏中水痕的盈亏中无声溜走,二人归家时,残阳都要落山了。
循着记忆找回新家,林烟湄差点以为认错了门:
眼前再无坍塌的墙体和晃荡的破门,补好的墙泥未干,新漆的大门缝里,还透着烛火暖晕。
她讶异不已,杵在原地没敢进:
“这修缮费,可要我们出?”
“不用吧。”
江晚璃也未料到下属动作这般快,幸好只是修补,没闹出大动静:“进去看看。”
各怀心事的俩人并肩推门进院,石径整洁,旁边黄土松软,正屋门窗敞亮,俨然大变样了。
就是窗前老树下有俩被捆着的人,吓了林烟湄一跳:
“这…怎把牙人绑了?”
江晚璃亦是不解,但未及回应,这说话声惊动了屋内休息的下属,乐华忙解释道:
“此二人偷奸耍滑,中途想跑。我们拦阻时他们动了手,只得如此了。”
江晚璃觉得这说辞是诓林烟湄的,下属不会因小矛盾捆人闹大事情,当务之急是让人把牙人带走:
“有劳女侠仗义相助。只是我们初来乍到…”
她故意话说一半,朝乐华眨了眨眼。
“二位放心住,这俩是县里老无赖,我们扭送衙门请明府评评理。东街仁爱医馆,有事只管来寻我。” 乐华会意,拎了俩人就走。
可怜不知内情的林烟湄受惊不轻,唯恐惹了地头蛇不得安生,一整晚都没睡好。
足足过了三五天,无一个地痞上门生乱,林烟湄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复又踏实温书。
江晚璃事后上街寻下属查问才知,是那掌柜抓药时见过乌瑞,那天午后觉得眼熟认了出来,意识到江晚璃身份有假要闹事,她们不得已才抓了人封口的。
危机虽解,但连日来江晚璃有将林烟湄身处异乡的审慎看在眼里。
惶惶心绪会影响备考,看来她有必要做些安排,给人吃定心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