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我落后的单志霖倒退回来,打算陪着我走完剩下的路程:“吃饭了吗?”
我本想点头,但突然又觉得有些饿,于是撒了个谎:“没有。一会儿要一起吃饭吗?”
单志霖爽快回答:“好啊,地点你定。”
这可真是难住我了。我很少游荡在外,游荡的地点也十分固定,连一个景点都无法推荐的人,我又怎么能说出像样的美食。我只知道须望海曾跟我说过,在北站附近有一家早市还算兴旺,那里的早餐应有尽有,顾客甚多。
不过距离较远,就算坐地铁过去,早市估计已散得一干二净,早午可就连成一顿饭了。
我不想随意敷衍单志霖,最后绞尽脑汁想起曾跟姐姐去过的一家锅贴店,那里的大虾锅贴我吃得还习惯,就是离着稍远,坐地铁还得一个小时。但单志霖并不在意,他愿意跟着我多转一转,于是我们就把吃饭地点定在那里。
幸好,虽在旅游季,但这次没有排队。
一如既往,单志霖首先竖起拇指,对青岛的美食大加赞赏,像是一种饭前仪式。随后他看似是真的饿极了,吃起来狼吞虎咽的,稍显埋汰。不过没有人投来异样目光,他们应该都是外地游客,现都忙着为自己各种打卡拍照。
饭间,我提了一嘴他要在这边住多久。
他大口灌下一口甜沫:“本来我计划在这边玩三天,后天就离开。但昨天我接到我朋友的消息,他说不久前我大学宿舍里的小景出车祸了,现在人就在医院躺着呢,我得看看。”
小景是单志霖的大学舍友,这四年来两人一直联系着,感情也不错,加上小景和廖国歆的老家是一个地方,就在青岛即墨,离得这里也不远。所以他约好朋友明天离开市南区。
我点点头,朋友受伤理应得提礼去探望。
咽下最后一口饭,单志霖双手握着筷子拄在桌面上,把下巴搭在上头,好似吃饭比跑步都要累。他注视着我,还是我在喝汤时不经意发现的,顿时手一抖,汤也只抿一小口。
我被他盯得发怵,忙不迭地问:“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我难道比这家锅贴更像锅贴?”
他轻笑一声,随即缓缓摇头,似有千万愁绪般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坐直身子,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盘子上面:“就是遗憾……也不能说遗憾吧,但就是有些可惜……咋说呢。”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我没再拿眼看他,默默地再次端起那碗汤,一干见底。
“哥,”他有开口喊了我一声,“昨天你答应我能常去你家蹭饭的事,是真的吗?”
我狐疑地看向他:“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要来的话我随时欢迎。”
“那我就放心了,主要我是舍不得你。”
“舍不得我什么,”我扬起笑,垂目扫视一圈饭桌,“舍不得我的厨艺,还是人?”
他似乎是没想到我这样说,冷不丁地被我的话给愣一下,渐渐脸颊浮上一层淡粉。我的目的就是见他出糗,如此一来,正中下怀。
“都舍不得,”他既要又要,“要不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我可以在附近租个房子。”
还没暗喜的我顿时也怔住,即便他的话里没有那种意思,我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是否是我最近病情转变的原因,与单志霖这种阳光型的男孩儿相处确实倍觉舒适,好像这些年的愁闷与痛苦都被他的活泼一扫而空。可他就是那颗太阳,每每与他分离之后,我的人生就迎来了漫长的黑夜,如同从躁狂转为抑郁,我能明显察觉出之间的落差感。这样过山车似的感觉是我一直以来都讨厌的,我追求一个平稳。
这样的人,我虽面上不显,哪怕是单纯做朋友,我在心底都是排斥的。但我又忍不住去尝试着靠近,企图减少记忆深处的痛苦。
“我明明自己有大房子,为什么要跟你去挤出租屋,我是傻子吗?”我切断心中源源不断的忧虑,换上一副轻松惬意的神态,对单志霖的要求加以否定,“还有你话少说得那么好听,我看你就是馋我昨天留你吃的那顿饭。”
他没对我的拒绝做出任何反应,微笑着点点头,就好像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事后我觉得自己认真得有些离谱,心想这对于单志霖来说就是句玩笑话,他有着安稳的学校公寓不住,干嘛要和我挤房子,再说食堂里的饭也不比我做的差,且又不是不能点外卖与外出。
“但是哥做的饭确实要好吃很多。”
“是吗,”我有意逗他,“比这儿好吃?”
“嗯,这里不如你做的好吃——唉!”
我举起筷子狠狠地敲他一下,转头看了看周围无人在意这边的顾客,朝他挤眉弄眼,小声道:“别砸人家买卖啊,真是个大直男。”
单志霖生硬地笑笑:“……”
饭后已近当天半晌,我们又围着值得赏玩的老城区逛了许久。等再回到熟悉的五四广场就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湛蓝的天也开始黄了。
我拎着手里未吃完的小吃,又看着那杯没有打开的奶茶,没多想就把奶茶塞到单志霖的手里。回来的期间,我隐约有些疲惫,但我仍能知晓自己头脑十分亢奋,若是一杯奶茶下肚,怕是今晚又要再搞一个通宵。我不想让自己再陷入恶性循环,我想强制自己去休息。
“那我就收下了。”单志霖接过,转身看向身后的雕塑,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合适的机角,对准我和他的位置,“哥,我们临别前拍张照片吧,我给我姐姐炫耀炫耀。”
我失笑,心想自己又不是什么超级顶流大明星,根本不值得说“炫耀”一词。但我没有拒绝单志霖,他热情奔放,我不想在与他临别前给他浇下一桶凉水。于是我选择靠近他。
镜头里,我看起来要比单志霖高一些,我猜测是我今日穿的鞋子给我增加气势,因为昨天单志霖说过他的身高体重,我们同为187。
单志霖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走了。”
“嗯,”我摆摆手,“路上慢点儿。”
“又不开车,”他笑道,“但我知道。”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收起笑,打算沿着这条路走回去,岂料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叫我,然而这次,这个声音我并不是很熟悉。
正因为对这个声音的不熟悉,我老半天没有找到声音的源头。即使天将昏暗,在假期第二天,街道上仍旧是游人如织。我甚至都一味地以为自己出现幻听,环视一番就要离开。
突然,有一个人堵在了我的面前。他个子不高,要比我矮半头,穿着一身干练清爽的牛仔套装,顶着一头栗子色卷发。纵然我与他不熟,确切地说也只有医院前的一面之缘,但我还是认得他的模样,以及知道他现在的身份。
——陆世清,廖国歆的现任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