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眸,不再凝望那吃人的眼睛:“你妈妈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的性取向是男孩子的?”
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吱声,我想这不该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我转头去看他,只见他盯着地板,也不说话,表情似乎在作纠结。
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大概是不愿告诉我。
我转回头,撸着墨墨的后背,听着它呼噜声渐趋加大,心情就要慢慢地松下去,倏地又窜出一个苗头,竟拔高起来。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但又绝非不可能,于是我带着试探的口吻,去向廖国歆证实这个猜测:“你不会是刚和我确定关系,就把这件事说出去了吧?”
果不其然,廖国歆转了转眼珠,回过神来后直视着我,启唇否认道:“也不是……”
我这边还没松口气,他却又开了口。他告诉我,不是之后,是之前。在他来南京答应与我在一起前,也就是他思索并下定决心同意的那段日子里,他就已经把这事告诉了他妈。
我听闻一动不动,满目不可置信。我抚摸猫的手在我的情绪演变下开始轻微颤抖,我没想到一个人在谈恋爱时会正式成这样,好像认准了我,从那之后他的身边就一定会是我。
他眼快地发现我摇晃着的身体与手,二话没说就凑上前来握住我的手。源源不断的暖意送进冰凉的身体,我的心稍微跳动,溅出来的血足以支撑我去看他。我去问他,为什么。
“本来这件事我是不想告诉你的,既然你隐约猜到了,我再瞒着,你铁定睡不好觉。”
我看着他,觉得他说得对。若是他对我刚才的话题顾左右而言他,我一定会胡思乱想。
“但其实想来想去也没有为什么,”他失笑道,“就像世清说得那样,我比较传统。”
廖国歆是独生子,是家里费劲心血培养的唯一一根独苗。他自幼没有爷爷奶奶,听说老两口是在他父亲八岁那年车祸去世,他父亲能长大成人,多亏邻里亲戚那三两补助。也就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成年后,他的父亲万事只靠自己。娶妻后,这种倾向更为明显。
他的母亲就像他的父亲呵护的一朵花,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的父亲一人操持,外面的事业更不必说,母亲常年无职在家,自是不懂,所以从里到外,只要母亲不主动参与的事情,几乎都是他父亲一个人说了算。
直到生下他后,他的母亲在家才多少有点儿事情可干。所以可以说,他是成长在母亲身边,由母亲带大的孩子。
当然,父亲也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只是忙着工作,便不如母亲陪伴得多。
从小,除去在学习方面要劳逸结合外,更多的就是对于婚姻的态度。他的母亲从小就给他灌输爱一个人就要爱其的全部的思想,要对其忠贞不渝,绝不可生二心,她总以他父亲为例,说真正的男人就该毫不犹豫地去背负属于男人的包袱,而不是选择逃避与背弃。
他遇见我后,便把这些话投射在我身上。
“可你很招女孩子喜欢,之前应该有很多女生对你表白吧,你为什么答应了我?”我问这句话,本意是为了不让自己愧疚,我怕廖国歆是因为我而弯的,明明他值得更好的人。
“但你是第一个直言说喜欢我的人。”
“……所以你就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他看着我:“不是说这句话后我就要答应谁在一起,而是我对说这句话的你有好感。”
他说在考虑那几天,他的脑海里满是从大一与我相见之后发生的事情,他觉得我与他甚是投缘,我们就好像应该天生玩在一起,或更深。正因有好感,所以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现在的我无法直视从前勇敢的自己,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曾经是否太大胆了些,越想越觉得喘不过气。我想我现在有些失态了,怕再待下去我会狼狈地哭出来,索性我提出离开。
廖国歆是多么敏感的人,我的表现都被他看在眼中,他担心我所以想送我,我拒绝了。
我看似平稳,实则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
关好门后,我便直奔沙发,胃痛似的蜷缩在上面,怀里抱着抱枕。晴天听到我的声音就急匆匆地跑来,然后俏皮地跳上沙发,也不吵不闹,只是同我一般,窝在沙发的拐角处。我没理它,因为我的心思全都在廖国歆的身上。
他还在爱着我,可以说他现在还在等我。
而我,也不是很爱单志霖,甚至我曾跟我的姐姐表态过,我会挑选合适的机会分手。
那之后呢,我就可以再和前男友续前缘?
一个人要勇敢多少次才算勇敢呢?我勇敢地对他表白,勇敢地提出分手。现在呢,还要再勇敢地再来一次吗?我觉得我还是怯懦了。
我想即便我分手后,也不能与廖国歆在一起了,因为我这个人真的很糟糕啊。想想廖国歆母亲和蔼的模样,再想想她对廖国歆毅然出柜的的态度,我不愿意让那张脸去记恨我。
我不单是个男人,还是个精神不正常的。
头又开始不正常的痛,我坐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颤着手去敲打也用不上力,我连为自己倒一杯水都费事。我滑倒在茶几与沙发中央的空隙处,胳膊搭着沙发,趴在上面喘着时浅时深的气息,悄然落的泪濡湿大片布料。
之后又是浑浑噩噩几天。很快时间拨动转轴来到十一月份,转眼马上就要入冬了。
自在廖国歆家做客两次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我猜国庆过后,他一定忙着学校里的事情,大概也没时间再谈情情爱爱。而我,一直待在家中,除了接稿挣钱,为自己和晴天置办新一年的冬装外,就是偶尔一起出去,或是在小区楼下,再或者就是去附近的小麦岛。可惜的是晴天无法跟着我去八大关,主要我不会开车,出租车与地铁都禁止携带宠物,我也懒得往那边步行,于是就只能委屈晴天临近转。
当然,除去这些,我自是也不能忘记现在还有个男朋友。单志霖从国庆假期后来过这里一次,但就住了一晚,目的更多的也是来给我送他老家那边的土特产。之后我们就一直在手机上联系,但不知怎的,最近我能敏锐地察觉出我们之间的聊天次数不如之前频繁,我也安于现状,他不找我,我是不会去找他的,美曰其言是不愿意打扰他。我想我们这段谈不上爱情的感情也快要到头了,我现在仍觉得单志霖是我的一个弟弟,我们顶多算兄弟。
现在,就在今天,这个更像弟弟似的男朋友突然联系我,说学校临时通知学生断水断电两天。本来两天也能熬一熬,但不巧的是他今天跟着课题组下地的时候踩进水坑里,惹得他浑身湿透不说,关键是没有水供他冲洗。原本他可以预订一个酒店解决,但心中念着给我分享昨晚家里寄来的烙饼。我听说味道不错,也勾起了胃里的馋虫,又想着多日没见,确定他后两日当真没课不耽误后,就让他赶过来了。
他到天虹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
“哥,我还从路上捎了俩菜,”他把手里的食物全部递给我,“你去热一热吧,我想着趁着这个时间去赶紧冲一个澡。哥,洗衣机都在卫生间吗,我顺便把我捎来的衣服洗了。”
“都在卫生间,你去吧。”
怕他没用过家里这版洗衣机,于是我前往卫生间给他讲了一番。最后见他半傻半愣的样子,我不由得唉声叹气,手把手替他把衣服扔进去,然后自己闷声操作,启动后才离开。
我掐着他洗完的时间,把这顿饭热好。在卫生间里响起吹风机的声音后,我端盘来到客厅,挑选我常坐的位置,开始撸猫,看夜空。